华不再扬

祝老叶生日快乐，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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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刚刚过去的五分钟内，黄少天保持在又聋又哑的状态。后者出现概率尤其稀有。

“……你刚说的，什么意思？”

这段日子以来累积的疲倦不停冲击着肢体和大脑，黄少天感觉自己几乎站不稳了，摇摇欲坠。

而罪魁祸首神色依旧坦然，直白地陈述起“案情”，一边手指勾着领子扯下来。

晨间日光好像融化的焦糖，温柔地映照空气中四下盘桓的游尘，也让罪证在眼底昭然分明。

“你昨晚喝醉了。”跟前的男人似乎被折腾了一夜，精神气实在说不上好，所以没力气发火，也不具控制语调起伏的能量，黄少天是这样猜测的。

这人说话难得这样温吞平和，反而磨得心里头仿佛爬了无数朝生暮死的蜉蝣，虽不致命却能把人逼成疯子：“醉了以后就有点，嗯，该说暴露本性？看，你对我做了这些，这些，甚至还有更过分的，我就不摊开来给你看了，怕你又晕过去。意识都醉迷糊了，精力倒出奇旺盛，最后没法子，哥就给你堵了嘴，省得少天你咬个不停。”

所以当黄少天痛苦醒来的时候，先是惊觉自己醒错了房间和床，不然不该看到某张脸孔。再来才察觉自己能正常呼吸却无法说话，嘴部被人残忍地绑了一条毛巾，堵得严丝合缝，能再让他在多蹦出一个字节来都得跪下认罪。

一开始不爽、跳脚、控诉。后来面对真相震惊、不相信、灵魂拷问……就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昨晚我是在撒癔症么？

难不成我中什么新品种病毒了？

电脑还带传染给人的……？

一连好几个问题在茫然空白的大脑中以板正的大号字体嚣张地刷过去。向来是黄少天用文字泡去霸占别人的屏幕，万料不到，他竟能有自己对着字两眼脱窗无语懵逼的一天，拆开都是常见字，合起来看生僻得让人忍不住眩晕，愣是一个没答案。

叶修说完看他的脸，失笑道：“怎么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受害者都没你这么夸张。”

黄少天别开眼，怕被阳光烫到似的，不去看这会儿都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受害者”，试图恢复正常。砧板上待宰的鱼挣扎着再想蹦哒两下：“能不能都格式化了？”

他的企图心在叶修那张讨嫌的面孔上得不到丝毫响应，低落地“哦”一声。

很遗憾，证据明明白白地就留在领队的脖子里，等等领队还得带它们出去招摇过市。

黄少天心想：我怎么回事啊我，灌的是酒还是迷魂汤，才一点点就能化身为狼还不分对象就狼血沸腾，什么可怕的眼神啊，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只是刚好姓黄而已？怎么也做起黄色的事来了，靠……

他就好像一根直梆梆的木头戳在那里，五脏震得颠一块儿，神思恍惚，失魂落魄。

方锐咬着一块切片面包，正往咖啡杯里豪迈添牛奶，对面落下一截人影，他下意识感慨：“你居然还起得来！昨晚你那个烂泥样哈哈，拖都拖不动你。”

“哐——”黄少天生无可恋地把下巴撞桌子上，他自助早餐也未取，两手空空过来的，眼睫扇下来，和影子一起将空洞发直的目光半遮住。

方锐松开牙，很具队友爱地献上关怀：“你正常吗还，梦游来的？”

黄少天机械地摇晃脑袋。

“喂，我没不信，不需要踩我脚证明吧！”

黄少天不晓得被揪住了哪根紧张的神经，陡然绷直了背，望了望左右，小声叨叨：“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语言组织能力失序，时间空间感应都失常，等等现在什么时候了？我们昨晚都干了些什么？？”说到最后胳膊抬起来，只想紧紧抱住头。

这孩子拿了冠军后激动成这样，荣誉感可真强。方锐替冯主席和荣耀世邀赛的组委会感到无比欣慰，凑到他眼前挥了挥手：“喝懵圈了吧，说你菜鸡你还不服？我们是冠军，昨个儿真拿下了。”他心怀数不清的损招，“你要还不相信，赶快去熊抱叶领队试试，看丫打不打你就清楚了。”

黄少天脑神经一跳一跳，频道正错乱不已，直到从方锐口里又冒出来某个不可说的名字，毫无预兆，啪嗒一下就眦裂了！

他像弹簧一样猛地立起，方锐一愣，歪头注意到端着餐盘接近的人，乐了：“哟说谁谁到。”很贱很浮夸地冲黄少天身后说嗨和摆手，马屁姿态做足。

“点心大大都挑了些什么点心？”叶修视线落在他桌上想参考，“少天这么快吃完了？多吃点啊，这是最后可以占便宜的一餐了。”论起精打细算绝不吃亏，领队做得一向很到位。

受到瞩目的黄少天一脸吞了苍蝇的难言，丢下句“没吃呢”就匆匆离开令人窒息的现场。

“酒精吸收多了变傻了吧哈哈哈。”方锐指着黄少天开玩笑，再定睛一看叶修，语调微颤，惊恐地问，“领队你这又是什么新潮打扮，不能是今日指定吧。”

“酒精过敏了。”叶修动用叉子把炒蛋拨到煎培根上。

“……”谁信。

隔大老远的地方，黄少天端着一盘食物，就近往冷清无人的角落坐好，眼皮始终没抬一下……做贼心虚似的。

“奇怪。老叶你很奇怪，刚悄溜走掉的黄少更奇怪，平时他一见你早扑过去了。”方锐把目光收回来。

他不仅有神级操作的黄金右手，还拥有一双善辨的火眼金睛和一颗七窍玲珑的少男心。身心充斥满了烂漫不羁的想象和猥琐无耻的表达方式，胆大得离谱，常常脱口就是一击炸雷：“难道这是……虽然对你的事黄少一向热心得不寻常，更准确地算是‘爱怼’，但这次他是怼着领队大大您哪儿了？”

他抬高下巴努力让视线和地面呈锐角，企图穿透叶修颈间包裹着的那条……不伦不类的酒店毛巾，一探究竟。

“啧，这么奔放，热情如火啊。”话在嘴边兜了一圈，最终他这样评价道。

“呵呵，想夸他可以当面的。”

叶修始终气定神闲，半点不受方锐无下限的臆测影响。方锐试图分辨他的喜怒或一点情绪上的起伏，发现叶领队收放自如，态度捂得严严实实。切，莫名欠打！

八卦考察进度卡滞，方锐并不气馁，事出反常必有妖，盯准黄少天的动向准没错。老冯在庆功宴开场前就跟大家打过招呼，敲定了这日下午将开放冠军队团体和个人的媒体专访。苏黎世当地的、各国对手家的随队记者，以及更多决赛前从国内飞来的大小媒体，一二三四五排了号跪求一访，瞩目焦点尤其在身为幕后军师的领队叶修，和决赛团战中幽灵般游走在地图中，冷不防刺出神来一剑、在瞬息之间扭转整个局势的黄少天。

前一夜嗨得太疯，所有队员的脚步都是虚浮的，特别几个性子压不住的小年轻，甚至沉稳冷静如队长喻文州，也因着沾酒的缘故状态不是太好。像周泽楷这种外形条件出色的俊小伙，皮肤本来就细腻白皙，都大白天了两腮上微醺的浅红还未消退干净。

当然，最夸张最惹眼的必须是昨晚表现战五渣全场给嘘声的领队——叶修在脖子里拿湿毛巾套了一圈。他到集合地点一亮相，所有人都喷了，当时孙翔嘴边正咬着根吸管喝橘子汁，呛得咳了好半天，被唐昊嫌弃地多看好几眼。

黄少天扭过头，望天。

他没有第一个跳出来猖狂嘲笑叶修，大家伙都很不习惯，总觉得这一贯的集火场景看着却略为怪异，缺了什么必要元素。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带路，领队无事一身轻，叽拉着脚步懒洋洋落去了队伍尾端，喻文州本想同自己的副队说话，谈一谈回国后剩余夏休期的训练安排，一转头找不见人。

黄少天左顾右盼，拖拖拉拉，一步换一种节奏地走位，不知不觉也掉了队。

他抬起胳膊肘戳戳旁边：“喂，有个事儿问你。”结果居然戳空了，黄少天大怒。他可是所有的矜持和纠结都抛开了才动手的。

“唔？”叶修在嘴边塞了根烟，来不及抽了就咬着过瘾，大抵也能起丁点的醒神作用。

“你不会待会儿就这样进去吧，照片可是会让国内外所有电竞爱好者都看到。你怎么想的啊怎么还一脸淡定无所谓？”黄少天凑过去跟他嘀咕上了。

“难道你需要我摘了给大家展示一下？”叶修惊讶，“也行啊，被问起来就把少天的大大的罪行揭露了吧。”

“……”黄少天一噎，语重心长地说，“其实苏黎世的蚊子是很大很毒的。”

叶修叼着根烟语音模糊：“还有你手劲很重的掐痕要怎么解……”

黄少天脸色瞬间精彩万分，目眦欲裂扑上去就想捂他的嘴：“住口住口没这回事哈哈哈啥事没有你就捂着毛巾上阵吧。”

“呵。”叶修冷笑一声。

黄少天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神和笑容搞得心里发毛。是自己理亏，饶是他也不好意思再去呛叶修了，毕竟这家伙因为自己的错误即将在全世界面前沦为笑柄，可他也紧张啊，老叶这人的一切都很薛定谔很无从预测，担心出什么纰漏。

他忧伤地挠了挠脸，第一次生生压抑住死怼叶修的生存本能：“你说我这是喝了假酒吗，冲动就算了，昏得都不挑人了……我也不想的啊！……等一下我没有嫌弃领队大大的意思求求你不要再看我了。”

前面有部分同僚已经注意到这俩躲在最后挨一块儿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分享什么小秘密。

叶修也语重心长：“少天，你自己注意管住嘴就好。”

“干嘛啊我可以帮你吸引走注意力还可以帮你打圆场。”他不服！

“怕你嘴巴动太快自己就给抖出来了。”

“…………”好像也有发生这种乌龙可能性。

冠军队一行人需要先拍照，去镁光灯下搔首弄姿一个都跑不掉，不提水准，其中还数叶修态度最有问题，最不配合工作，让他把捂颈子的毛巾撤了，死活不肯撒手，态度鬼祟叫人疑窦丛生。

老冯去劝也被他喷了一脸：“过敏啊，遗传不好，还不是你们非要我喝。”

老冯忿然大怒拒绝背锅：“冤有头债有主你找黄少天去！”

听了一耳朵的黄少天心里猛“咯噔”一声，我靠我去我什么时候暴露了吗？？！嘴上故我地犟着：“您可真不厚道，干嘛找我！”

冯宪君的目光上上下下像X光照透黄少天。

“你以为你醉傻了就没发生？”

“有我什么事啊！”

“就是你，黄少天。”

“我怎……”

“带头去灌的我们金贵易过敏的叶领队酒。”

“……”

抱歉他喝断片了记不得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思想工作做失败了，随队记者小常帮忙出主意，既然中国队拿了冠军，气氛情绪渲染自然得最大化表现，不如这套硬照让所有队员都身披红旗？叶修一听就知道靠谱，态度很坦荡地抛弃了毛巾。

黄少天不忍卒睹，慌忙别过头。他反射动作有点显眼，惹来冯主席关切的瞩目，连喻文州的眼神也写着问号。

张佳乐一巴掌拍上他的肩，哥俩好地搂着人说：“我们黄少天同志一定是感到负疚了，我说这没啥的，这位联盟第一血皮厚。了不起回头给领队大大负荆请罪——送两条特产香烟。”没等黄少天回应他又吆喝上了，叶修暴露出来的颈间色彩纷呈，东一块西一块的红艳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哪位热情的美女非礼了。

张佳乐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让王杰希算算。

王杰希装模作样地盖章：“那这位美女怕是也喝得烂醉了跑错地方。”

黄少天情绪复杂：“……”

知道自己仇恨值大，叶修被挤兑也不反击不解释，保持神秘地笑笑，一概归结于体质特殊。

只有黄少天知道个中曲直秘密。

他呆呆望着外物遮掩下靠近下颌的漏网之鱼，试图唤起记忆，记忆却蒙了酒色，颠颠倒倒，错错落落，人如飘云端，点滴碎片根本凑不齐整，理不出个孽缘的因果来。

夺冠后的庆功宴上氛围绝佳，黄少天向来喜爱热闹，更擅长煽动气氛，主动抢过话筒带头高歌我们是冠军一曲，继而在台上邀请大家举杯共饮。完了配激情演说：“我们曾经是赛场上不死不休的敌人，如今相逢一笑泯恩仇，矛盾一致对外揍翻一干外国纸老虎，只可惜光阴短暂，回国后一切照旧，见到彼此还得往死里打，所以更应珍惜这个机会……”等巴拉巴拉好一通感慨，号召在座所有人都敞开了怀喝！

今夜不醉不归，不喝的是乌龟！

叶修原本是打算低调做人蒙混过关的，乌龟就乌龟吧，可惜黄少天老早就安装了叶修雷达，十年如一日地运作精准。在他的模范作用和煽风点火下，叶修被集火得晕头转向，幸好苏沐橙在开席时有偷偷帮他兑了饮料进杯子。

喝到一半额头磕上桌面，咚一声有够响亮的。

黄少天“扑哧”地憋不住哈哈笑。

宴席结束，叶修正好从“深度醉眠”中半清醒过来，不知道谁把捎带黄少天回房间的任务推给了他。虽然没有表演出来的那样夸张，可他的情况比起黄少天走起路来踉踉跄跄、不搀一把就会跌地上的废品状态，也就好上那么一点，能拖着个成年人回返正确楼层，摸到自己房间就实在很了不起了。

嘀。叶修刷房卡进门——忘了还搀着人，被卡住了。

他怎么在我手上……他住哪间的，盖往哪个方向去来着？叶修抬头，左右望了望空荡的走廊，眉目间俱是迷茫的纠结。

不知是自带的还是从黄少天身上飘入鼻底的醇香酒气，让他好不容易才清晰一点的大脑复又醉态朦胧起来。

 

其实，假如黄少天事后能想到去调取出走廊内的监控，就能查看到当时具体的情形：

两个队服外套挂腰间，仪态糟糕的大男人杵在房门外拉拉扯扯、推推搡搡，最后一起跌撞进了门内，房门被谁的脚勾带合上。没有“砰”的一声，因为监控是一部默片。

TBC

最近都比较忙，就一下子写不完……我尽量赶着抢救一下……！

等等晚上会把查缺补漏后添加了一堆的互动整理更新在原来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