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不再扬

第三幕

黄少天下意识摸了摸耳垂，又马上松开，自己显然也有疑惑：“咳。很红吗？难道过敏了？”

“挺明显。”叶修想了下，“我去问服务生要药水吧。”

“我太敬业了……”自夸了一通，黄少天将两枚耳钉摘下来，“没肿应该还好，轻微症状，不必那么麻烦。”

之前没与他通过气，但叶修还是一眼辨出其中一枚耳钉的不寻常来，态度不明地感叹道：“你们局里的通讯部和装备部门有一颗很潮很前卫的心。”

“过奖过奖。”

CAPC总部辖下除却常规队伍——包括陶轩想让嘉世取而代之的中央警卫队——还设有特殊部队，彼此相对独立，各有分工。必要时服从指挥部调度联合行动，配合默契绝佳。如蓝雨执行小组就拥有为其特设的分局。分局内可谓藏龙卧虎，还供养着专聘的技术人才，顶尖的水准就连本部都拍马不及，变着法儿地尝试挖角N回，都以失败告终。有一位喜欢懒洋洋窝在老板椅上吸溜泡面的技术宅郑先生曾经很有诚意地喊口号：“本人生是蓝雨的人，死是蓝雨的鬼。”

如果郑Sir的语调不那么平，感情再充沛那么一点，带点抑扬起伏的话，黄少天听了也许会更感动，甚至可以挤出一滴鳄鱼眼泪作为回馈。

 

黄少天大约是有心展示，那枚耳钉捻在他指尖，原来上面还覆着一层难以发觉的薄膜。他小心地揭开，一抹明黄的流光闪逝。

“哈啰，师弟，晚饭是不是又忙忘了。”

沙沙的杂音只持续了两秒，接着是清晰的回讯。

从耳钉传来的是一道清越温润的男声，讲话不疾不徐，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始终镇定的类型，叶修已经猜到了他是谁。

魏琛当年亲自带出两个徒弟，在他退役后，两个徒弟顺理成章接下大任，很快独当一面。一个成为当之无愧的王牌核心，被起了绰号“妖刀”，另一个，据说是他钦点的幕后军师，继承了他的宝贝配枪“索克萨尔”。

黄少天同他师弟絮絮叨叨寒暄够了，总算切入正题：“可以帮我查个人吗？嗯，是个叫罗伯特的老美。”

对方很无奈：“那可能会查出十万种结果。”

黄少天一愣，立刻用指腹盖住耳钉的钻面，小声冲叶修做口型：“喂！那颗萝卜全名叫什么？”

叶修默然。

就黄少天这潇洒不羁过于活泼的派头还以为是小师弟，原来也是能当人师兄的。叶修之前与CAPC接触不多，对于特殊分队的蓝雨的成员构成更是印象模糊，这下不靠谱的标签一贴上，让他们创下的那些战绩看起来感觉更微妙了。

“罗伯特·布朗。”

“是好吃的布朗尼啊。又是萝卜又是蛋糕，这人真过分。刚一直顾着跳舞演戏都没吃饱，”黄少天思绪很能飞，想说豪华游轮服务那么高端，不好白白浪费，不如加餐一顿美味夜宵。他心思露骨，叶修都不用猜，还好这小子没忘了有人还被他晾着。

喻文州让等结果，黄少天直接在床上滚了一圈，到床头柜边捞起内线电话。

据悉CAPC那边有部分人行动力特别强，平时像个普通的大闲人到处逛，接到联络立刻能以最佳方案化零为整，以武装姿态雷厉风行地执行任务。今天可算见识到了。

 

喻文州主动开启联络时黄少天已经吃到第三盘意大利通心粉，看上去昂贵高级的菜肴总是分量超小，他毕竟是个日常耗费巨大能量的现役军人，能吃是一项自然而然形成的技能。

可为什么他的身板瞧上去还是那么瘦？叫人怀疑他的胃部是否会被撑破。

不是紧急任务，蓝雨提供调查的速度也就放了缓，喻文州把结果一五一十说明的时候，黄少天开启了扩音功能，让叶修听得更清楚分明。叶修心下有了数，向喻文州和蓝雨致以感谢。喻文州就像一缕和煦春风，表现客气的时候不仅不会带来疏离感，更有化雨融冰的功效，怎么听怎么舒坦。这种人往往最难琢磨测度。

通讯正待切断，那头轻轻“咦”了一声。

黄少天反应果断，最后一口面飞快吸溜进肚子，凑近回来：“怎么了？”

“海上救援队派遣出了直升机，正往你们所在的那片海域。”键盘敲击的节奏自带韵律，回车键按下，“二十分钟前发出的求救信号，一艘货船触礁了。”

喻文州通知的消息仿佛是一柄阀门，原本在既定航道上安稳前行的巨轮突然起了颠簸。

 

叶、黄二人顾不得做戏的事，立即离了房间走紧急通道跑上露天甲板。晦暗深浓的夜空缺少星月的相伴，厚重低垂的云层和呜呜嗥叫的风与海平面上未知的黑影相生相依，恍如群魔乱舞的不详变作压抑的沉重从天端倾轧而下。

假如这时候一个普通人误闯，心口一定会“咚”地重重一沉，无端发寒。

黄少天扭头，恰好和叶修对视一眼，与此同时，螺旋桨疾旋的轰鸣狂响由远及近，破开了浑浊汹涌的滔滔浪声，两人闻声仰头，两架直升机相继从游轮上方飞过。

在它们所去的方向，确实能隐约看到一抹卧倒的阴影。

蓝雨那边截到了更详尽的信息，改由郑轩提供说明。在讲述正事时一向懒散的郑先生也为之绷紧了精神：“货船上海员不多，但情况不容乐观，船身完全侧翻，吃水太多。奇怪的点也有，桥楼的电报间分明可以早一步求救，硬是强撑到二十分钟前才发出信号。”

黄少天鼓着腮帮听完，吹了记哨：“运的货有猫腻。”

好不容易能瞒天过海，大笔横财待发，谁愿意在这时再向天低头呢？可倒霉是躲也躲不过的，当性命和金钱的天平彻底失衡，海上幽灵招手之际，恐惧扭曲的丑陋样子终将暴露无遗。

虽然可能晚了。

 

凭借叶秋的身份行事，方便之门也没有大开，反而多了层拘束。情况特殊，万一身份遭到怀疑，也只能认栽，再思考有无其他办法补救。游轮上不乏洞察敏锐者，似乎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不寻常。好在豪华游轮带给人的安定感非常富足，在这个国度外安了一扇屏蔽风雨的重门，没能引起什么骚动。

楼冠宁和狐朋狗友们进行的桌球赛由于海上气候的变化不得不中止，生着气踏出活动室，才呼出一口恶气，被飞窜掠过的残影猝不及防揪着翻起的领子拽着跑。

“什、什么情——况！”他跟不上速度，自己又刹不了车。几乎是被拖着移动，狼狈极了，心脏猛跳到了嗓子眼。

情绪即将崩溃，他闭上眼脱口骂了句粗的，被黄少天用轻飘飘的调子头也不回地威胁：“闭上嘴，再喊把你丢下大海喂鲨鱼。”

楼冠宁：“……”一万头草泥马在狂奔。

你谁，那个青涩又有趣的小可爱呢？

 

黄少天捎了个拖油瓶照样行动迅捷。带上楼冠宁，好处显而易见，刷脸就行了——谁叫叶秋那小子露面太少，人家船员都对他的面孔无比陌生呢。

楼冠宁像横遭抢劫了一般被仍在一边急喘不定，叶、黄两人没有谁顾得上跟他解释两三句，他只能干瞪着眼张着口，彰显他刚受了莫大刺激，又对着两人熟练专业的动作呆若木鸡。

气胀式救生筏被从打开的舱门抛投入海，在适当的距离迅速自行充气成形，在楼冠宁的目瞪口呆again中，黄少天不知对谁低声通报了一句：“我们现在要下救生筏接近沉船。”更像是自言自语。紧接着深吸一口气，回头朝叶修比了个手势，一头扎入海中。

深广噬人的海面腾起一阵水花。

五秒后倾覆的救生筏被推放摆正，青年扒着边缘钻出海面。手臂扬起时海水飞溅，那是一个接纳的手势。

叶修准确地跃入救生筏，把浸在奔流中的黄少天也拉上来。

黄少天一捋湿漉漉的头发和脸孔，冲楼冠宁挥手：“谢啦楼少——你没用了，继续玩耍去吧！”

楼冠宁：“…………”

 

做下这个行动决定似乎是他们默契使然，但黄少天很快发觉自己暴露了短板：他的划船技术似乎比较糟糕……

不，肯定是叶修更糟糕。默契更是个虚幻的昙花一现的东西。

他俩怎么划桨都改不到一致的频率方向上去，加上风浪作妖，这次的漂流体验值一万个差劲。

直升机在头顶盘旋，探照灯光在海面上晃动，救生筏最终停在一座冒头的礁石旁，叶修让它原地停驻，然后朝黄少天一点头。

他负责帮忙救援队救人，自己负责截货，分工明确。

黄少天下水的后一秒，叶修从另一侧位置入海。

 

游开数米，鬼使神差地，他在摆头时隔着翻腾的海水朝后望了一眼，遥远投来的光源罩下一轮圆月，隐约可见一条人影起伏于海上海下，光影破碎，似真似幻。

我好像见过这一幕。

叶修模糊地想，有什么画面透过虚幻的月色，重叠到了一起。

TBC

万能推锅语：全是胡扯

ps：有朋友猜到了，天天是个O。

pps：自省，我真滴是在写ABO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