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黄on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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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不见圣 (1)

好久不见,原本是打算写生贺的,既然迟了就慢慢来,不长

一个套路很深的江湖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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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而易见,这是一个疯子。

因为他说:“叶秋走火入魔了。用不着四圣,我这种无名小卒,也能打败他。”

你哪里是无名小卒。你是个有名的疯子!

流木是在进入空知林的第三天遇到他的。

 

疯子出名的速度恁快。这个世上,不是顶天的高手根本不敢对那些近神的大人物多搬扯一句是非。像他这般,一开口就惊天泣鬼的,必然是疯癫到连圣手王杰希也治不得了。

空知林位处在北陆最南端,嵌于广袤横长的山岭之中。至深地遭纵起的峡谷一劈为二,东西两分,中间有一条幽深的狭缝,直坠地心,寻常人望之生畏,退避三舍。

得名“一线峡谷”,谷中正有流木寻求之物。

 

隆冬,寒鸦栖枝,林中多是荫荫华盖,仅漏下的一点日光也悉数为植披摄取。脚踩坚硬冻土,刮风如刀剔骨髓。流木裹着一袭斗篷,背负靛青色剑袋,一张玉面半笼在兜帽沉影中。他被升起的烟串儿吸引,火苗争舞的热度,令他迫不及待想凑上前去搓搓僵冷的手掌。

随后正在烤火的疯子就神神秘秘地告知了他这桩“秘密。”

流木一下子就明白了,敢情他是撞上了大运。这位便是近来武林中鼎鼎有名的“疯魔人”。

他还真起了点兴致:“为何斗神会走火入魔?”

疯子高深莫测道:“因他是沽名钓誉之辈。他的目标不止是武功天下之一,更要将天下权势纳入己掌,就从嘉世门开始,步步筹谋。潮一点的说法就是,影帝反派啊。”

“——但那陶轩岂是寻常,又怎可容忍?叶秋的异状,正中他下怀。”

流木垂下双目。火光在眸心跳跃,猩狂之色映照疯子的脸,让流木想起一个词,青面獠牙——细看观察,那疯子的面庞确实有些微微泛青,不透血色。不晓得是天生如此,还是营养跟不上,又或者——

流木听到疯子的话忙不迭点头:“对对,表面是散漫不争,令名不彰,实际是沽名钓誉,人面兽心,阴险狡诈,没脸没皮,一个大骗子!”

疯子:“……”

疯子没料想萍水相逢的小兄弟竟如此配合。摸摸略微酸痒的鼻子,歪过头好奇问道:“小兄弟,你认识叶秋?是不是和他有深仇大恨,不妨说来一听,好让世人皆知此人真面目,召集高手一同铲奸除恶。”

流木笑了笑,眨眨眼,果断道:“不认识啊。”

疯子:“呵呵。”

流木道:“但是兄弟我信你,若你所言是真,顺着分析,那他的本性大约如此。否则以陶轩同他之间白手起家共患难的情谊,断不至于如此狠心,叶秋当真走火入魔了?陶轩真是个厉害人物……哎,你不会是诓我的吧!”

 

这两人互相称兄道弟的速度倒是都很快。疯子口中的大消息对他的吸引力消逝后,流木转而注意起疯子这个人。

疯子不光疯,看着也是真穷苦。

他身上所穿,可能是辛苦搜集各大布庄裁剪剩下的废料缝制而成。五花八门的颜色、混乱冗杂的拼贴,没有款式可言,当然也可以说是引领潮流之奇思。他随身只有两块生火石,和一柄伞。别无他物。伞也破旧,伞柄有显眼的磨损痕迹,作为伞面的篷布又破烂不堪。浑像是被什么贪吃玩意儿下嘴啃啮过了。

“既然信了,又何必担心我骗你?”

流木“嘿嘿”一笑,蹲下来凑在火焰边缘暖手:“出门在外,总得多长个心眼,凡事举一反三,多方求证多听多看才好下结论嘛。”

他知晓疯子也正观察自己,却不介意,就大方地任由他看个够,对方又问:“你来空知林做什么?”

流木翻了个白眼:“反正不像你是进来搞八卦传销的。我叫流木,来自蓝溪阁,欲往一线峡谷。传闻在狭道天险中有一种琥珀色晶石,我需要它。”他将自己名姓,从哪儿来又去哪儿一一交代了个全,再不设防点,说不定连自己家祖宗十八代也能掰着指头数给人听。

“琥珀色晶石?是可以辅助练功,还是救人用的?”疯子判断流木是一名剑客,假如他背后的剑袋不只是个装饰。

“你不知道?”流木微微诧异,把玩着剑袋上垂在肩头的流苏结,“不打紧,这个晚点再跟你讲吧,现在我的目标改了!”

疯子还没追问他改了什么目标。因为地上冻土蠢蠢欲裂,朔朔寒风卷起了飞沙。在火焰被压低了头,将灭欲灭之际,流木不急不缓地站起身,背向杀气袭来的方向。

“我现在是来打架的。”

 

这算什么夭寿的运气啊——

“去吧小英雄!”疯子在旁加油鼓劲。

 

“拍我马屁英雄就英雄吧小什么小!”背上剑袋不解自开,靑芒“嚯”地一抖,一柄长剑赫然按在他手。

锋藏鞘中,犹自清鸣不止。

流木横剑向前。这是一柄大剑,能把流木的少年身躯挡去半边。剑刃颇古怪,通身为䵥,其上,哑光的银勾摹古老的诵文。

通常那些深藏不露、难以测度的高高人,手指动一动,便突然衣带自当风,脚下飞沙走石,生出赫赫华光。更遑论摆开个帅气架势了。

疯子颇为欣赏地点点脑袋,一副置身事外的看客模样。流木手中,巨大的剑锋上寄着冷寒至极的剑意,若来的是些个有眼力见的,便能觉察到,巨剑已将它周遭流转的霜气也冻着了。

剑不动,他人先动了。

流木回头,一步迅电,瞬眼间揪起了疯子毫不考究的袍领,猛地一拽,剑柄抵着他肩,他被一股力道推去最前:“分明是找你的,该你来招待才是吧!哪有我客越主的道理?”

动作时兜帽落下肩头,碎散的发丝掠过嘴唇,连几股麻花细辫儿一同收束起的利落马尾被甩到肩侧。而在他圆润的右耳肉上,嵌有一颗血玉珠,赤光若隐若现。

 

疯子就这样被丢出去挡了枪!但他也不是个肯吃哑巴亏的,踉跄间手乱摆,恰好擦过年轻剑客的发梢,血玉珠沁如冰,在虚虚一触后,指尖缠绕起看不见的煞性。

流木眼神一沉。

疯子看似全无防备,身法也是一塌糊涂。甚至定不住姿势差点搞笑地摔倒,老实讲菜鸟一只,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武林里就算纯围观都很容易丢命。

但刚才那一下,却浑不似什么巧合。

流木将墨剑贯地,抱住臂膀,朗声道:“不是说不必四圣出马,动动手指头就能干翻传说中的斗神一叶之秋吗?现在就是你大展神威的时候了,英俊的武林新救世主,快帮帮忙吧。”感情丰沛语气真挚。

疯子夸张地大叫。可敌人不会理睬他的意见,疯子一被围炉,抗议的叫嚷就有了回声,听在流木耳里逗得他自顾自哼起了小曲,剑也未拔,在外围游刃有余地闪身,出手,脚印原地扭了一圈,袭击者已经没几个四肢是完好的。再看中间的疯子,躲得晕头转向,仪表衣衫凌乱狼狈,更像叫花子了,竟也是毫发无损。

疯子气喘吁吁:“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流木笑得露牙,睁眼一通瞎说:“好说好说,没有兄弟你厉害,兄弟你刚才可太帅了!”

周遭四仰八叉躺着一地人痛苦呻吟。这群打手秉持不露来历的标配装扮——黑衣蒙面,流木跑过去随便扯下一块面巾,哦,不认识。

“本人待人真诚热情健谈,一路也没有赊账吃霸王餐调戏美女,这么看来只可能是冲你来的了。莫非是那个叶秋,查出来是你在到处造谣抹黑他,所以要把你咔擦了?”流木说话除了语速快,话量多,不换气,最让人佩服的一点是,他还特别声情并茂。一番话说得自己震惊不已,还夹杂对疯子骗他的痛心,仿佛痛得心在滴淋漓朱血了,他的尾音和神情就是这样表达的。

“……”疯子连忙辟谣,“没这种事,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相,你要不信,我可以陪你去嘉世走一遭,你亲自探访看看。”

说着他愣了一下,扳过面巾下的脸左看右看:“也许是嘉世不希望走漏风声,怀疑我是叶秋派出来递信的人?所以想要灭口吧!”

“那你基本死定了啊。”流木说。

“这说得太无情了……兄弟,你都不担心我的安危吗,不打算保护我吗?”

“不不,你自己身手就很好啊,这帮人就是给你耍着玩儿的。”

 

疯子听他还在调侃,沉重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担心被我牵连,毕竟嘉世在武林的势力惊人,惹到他们后果难料。他们也很难信任来历不明的我。也罢……反正回头你连我的骨头渣也看不见,不会影响你的心情。”

虽然流木面相稚气未脱、涉世未深,怎么瞧江湖历练都不足。身后背着支大剑还是挺能唬人的,挥动墨剑,那气势犹如酆都阎王挥墨,转生判死皆在他一念之间。总之,就算只是摆着好看的架势,当菜鸟的靠山仍绰绰有余,疯子的盘算早打好了。可惜对方似乎并不太乐意配合。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勉强不得。

多绕些冤枉圈子,总能找到死里逃生的门路,达成目的。

“哈。”流木意味不明地冲着若有所思的疯子笑了声,居然没再多说什么,揣着手臂很有少侠风范地走在前头。

“那就跟着我走,别落下了。”

 

流木直冲一线峡谷而去,疯子能力不够跟得很呛,流木偶尔还会慢下来等他。但要进入峡谷,必须先直蹑青云,攀上银屏山。用不着判断,疯子被留在山脚,而一身看起来颇为沉重的行头竟没能影响流木什么,他步履轻盈,提气纵跃,宛如被云霓轻柔托起,飘然欲仙,转眼消失在崎岖的山道间。

疯子之所以被流木看做疯子,是因他恣意妄为,大胆披露惊秘。但他又是从何知晓的这桩秘密,还先了所有天下人一步?不论具体缘故,他都可说是个见闻广博之人。虽然进不去峡谷,可关于峡谷的一些传言,他是清楚的。

一线峡谷上窄下宽,崖壁间石锥嶙峋,易守难进。谷下幽涧叮咚,桃源风光,置身仙境,假如不是传说守着一名岩石怪物奥磐,光用手就能把不长眼乱闯的人锤烂成肉泥,那也许修道人都会争先恐后跑来这里占据仙洞,修个仙炼个丹。不晓得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出于何种目的,能让流木不计生死非要前往这处龙潭虎穴?或许是为了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的人。

就在疯子背靠大树休息,几乎歪着脑袋睡过去,思绪里还冒着些许担忧的当口,流木回来了。一去一返,竟连一炷香的时间也没花着。

疯子讶异非常,接着流木做了更令他大吃一惊的事。

他拢指一碰,那琥珀晶石就在疯子眼皮底下顿化粉末,被他放入一支盛水竹筒,眨眼溶化。流木甚至还将竹筒直接给递到疯子鼻底了:“来试试看吧!放心,没有危险的,而且我看你脸色也不大好看,它能助你行气畅通。”

“啊?你没遇到……而且,是拿了很多不怕浪费吗?”

“遇到什么?”

“没什么,这算不算被我捡了便宜?多谢你了。”疯子赶紧从树下起来,微微发青的脸色在跃出枝叶茂影的同时,似乎也多泛出了一丝血气。

 

不好意思拂拒流木的一番好意,估计是想借他试验一下功效,自己用起来才放心。疯子想总归不是毒药,帮他个小忙又何妨,举起便一饮而尽。

流木隐露期待地等着结果。

 

竹筒滚地,透明的液体溅洒进土壤。疯子突然痛苦地一手卡住自己脖颈,一手勾成兽爪样子抵住自己脑袋,表情狰狞无比,从喉咙口发出黯哑的嘶鸣,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吼叫。后仰的脖颈青筋毕露,他双眼瞪大,通红欲裂,就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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