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不再扬

3万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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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  预命星（上）

年少的小皇帝开始上朝会了。

一批钦点的新人陆续走马上任，各司其位。国家机器重新运转，虽然尚且磕磕绊绊，到底是开了个还算顺利的好头。

千古以来，麒麟皆被视为天地太初的灵兽。从前有前缀“传说中的”，现今则是正热乎的香饽饽。那一役，灵兽脚踏祥云，所至之处，金光大炽，邪祟尽荡，配合九霄仙客神之一手，天下人莫不惊叹神往。

尽管当日威武的模样不复，白麒麟变回幼崽，仍是被视作救世奇迹之一：圣兽逢乱现世，盖因寻得英主，将几近熄灭的帝星重燃。圣兽可庇佑国祚，旺龙脉，镇山河。正喻大荣未来中兴之批命。

国师的待遇是前所未有的，白麒麟的待遇自然也不差。

老臣的奏章谏言一卷接一卷呈上，黄少天光看便看烦了，索性不是什么为难事，且小青本就黏他黏得紧，尤其在叶修拿它名字取笑后更甚。听说可以跟着黄少天一块儿上朝去的时候，白麒麟还是极兴奋的。幼兽的身躯才开始浮现一点点鳞片，因喜悦而微微翕张。象征应龙正统血脉的头上角，才冒出两截长短不一的稚嫩小尖。它拿支楞的小角讨好地去蹭蹭黄少天的脸。

翌日卯时，晓色朦胧，山眠地晦，鸡鸣未啼，小青睡得雷打不动，完全晃不醒。晓得它尚在生长期，嗜睡属于自然现象，黄少天只好提着沉梦中吐泡泡的幼兽头颈置入袍袖，在天将明时，携它一同坐上九阙高台上的龙椅。

不管麒麟如何如何，睡得有多天不知地不知，它也算是参与了这个国家的机要政事。足以让难搞的老臣们满意了，黄少天的耳根子顿时清静不少。

 

小青能否庇护大荣国运，黄少天并不清楚。他只知道，有人对他说只管大胆冲，大刀阔斧随便整，总有退路会留着给他。

“……这种说法撂给我，就不怕我乱来瞎搞吗？”

“不乱来还算什么少年人，”对方笑了笑，说得很神棍，“顺着心好好走你的道，命星便不会背离。莫忘了我是什么人。不信我，哈，你忘了你先前白兜的圈子还撞得头破血流？”

黄少天张了张口，居然有点哑然。

“靠靠靠你还好意思讲，要脸吗！当时你都没拦住我！你要是有提前告诉我，我至于一副苦大仇深模样跑回来还以为自己纯粹找死是在演绎一出超级大悲剧？”

“哪有师父拦徒弟的道理，我一贯奉行自由放养。”这是种非常优秀的教育方式。

“……还真的不要脸。”

“小徒过奖。”

发生这段对话的时候，正是朝会重开之日前夜。黄少天的伤好得八九不离，额头伤口结痂剥落，身上伤痕划痕都在慢慢褪去，腿脚方面，也在夜复一夜站桩似的挥剑练剑中坚实了骨骼筋脉。每当他大汗淋漓，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地回到乾坤殿，叶修会抚上他湿漉漉的后背，温热的气肆意游走于奇经八脉，意在将很有可能会藏去其他脏腑、或骨髓血液中的余毒完全地驱除干净。

他干燥的手掌撤下后，黄少天会长出一口气，然后整个人瘫软下来。便是体力大量流失，他还是能一直保持警惕的，会站得比任何时候都稳，像是精神百倍。

但意识到叶修已在身边了，他可以无所顾忌，浑身挂汗，非也要波及他的便宜师父蹭一身。

黄少天阖着疲惫的眼睑：“我想想，明日除了早朝午朝都要开始恢复，趁能活动了，我得去吊祭几位将军。东城区贫民的安顿事宜也还没得到妥善的解决，还有之前……随便掰着手指头数一数，就觉得我好忙好忙啊！”

下定结论的同时，挪动了动头的位置，要在叶修的腿根上枕得更舒服。

叶修不动声色，大腿欲跟着移动稍许。黄少天这会儿干脆换了个方向。于是叶修动不了了。

黄少天将脸微微扭过来，睁开眼。

烛火的光被床帏掩去大半。他的眼中映入幽微的火色。乌黑作底，瞳仁湿润润的，盛漾着一层浅浅浮光。

叶修顿了一顿，僵持间，便听得少年低声说：“其实不是不想念槐江山那段悠闲时日。但是……既然做出了选择，未来就必然会有别于过去。或许困难重重，挑战无数，也不太可能一帆风顺，从此靖平无忧。西疆那群人狼虎野心，难保不会卷土重来。总的来说，大任坎坷。但不管怎样，你都会陪我一起走下去的，是吧，叶修？”年少的音色染了几分符合心智年龄的迷茫无措，和渴求得到肯定答案的小心翼翼。这回没喊师父了。他郑重地、清晰地喊出他的名字。

出乎叶修意料，黄少天居然像个普通小孩儿起来了，对于自己的命运，有着自然而然的迷惘和期待。

而他绝不会让他的期待落空。

“不一起走的话，我过来做什么？做一个好人，当然要自始至终的好。”叶修夸完自己，迅速转移了话题，“一步一步来吧，首先是迎接明天。你知道开朝会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黄少天很配合地想了想。

“树立君威，第一步，非必要时，闭紧你的嘴巴。”

“……”

“刚开始是难，你可以动用辅助。就像这样。”为了体现讲解透彻，叶修还一巴掌按下来，把他的嘴给捂上了！

“唔唔——”模糊的音节断续从略张的指缝中漏出。热息在狭窄的空间迂回翻覆，尽数燎在了叶修的掌心肉上。

少年人脸皮较薄，很容易透血色。这不，短短一阵闹腾间，黄少天的脸孔便涨得通红，连耳肉也波及了。由于仰着面，如何一点一滴蔓延开的，都悉数落在叶修眼底。不晓得是憋出来得还是被气的。或者被指中作为皇帝不该有的“缺点”，给羞恼的。

黄少天费力捏着叶修的手掌掰开，掰开了还不肯放，瞪着眼睛语带威胁：“你怎么老犯上啊？”

“犯什么上，犯小还差不多。”空着另一只手乱揉他的头，并偷偷往下点儿的位置推送，意有所指道，“长得慢死了。”

“我不小了！普天之下没有人比我大。”黄少天强调。任何一个少年在过渡向青年的时候，都不会喜欢别人总说自己还是个小孩。尤其他现在可是皇帝，皇帝诶！怎么可以还被人使劲戳着短板呢？

“你还记得圣旨里你自己写了什么？”叶修挑了眉，淡淡道。

黄少天点头，国师言行如帝心嘛。

“那我就不懂，你是在控诉什么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这就是。

黄少天眼神飞了飞，无语了几秒，迅速说：“不说话当然可以啊，你以为我是很寂寞很喜欢不停讲吗！不需要你提醒，对一部分人我可能完全无话可讲，说不准到时候还得绞尽脑汁挖词来回应。比起捂住我的嘴巴，我希望你能反思一下自己。”说到最后语气十分严肃。

“？”

“还不赶紧去捂住包荣兴的嘴巴！”说到这个黄少天几乎从龙榻跳起来，控诉着又忍不住想抖，“难道你都不会难受不会愧疚的吗！宫里有钟鼓报时，不需要他每日一大清早提前唱歌！”

“呃……”叶修也回想起来了，每日必遭魔音穿耳的恐怖。

“好吧，我去提醒下包子。”

“希望能把他调远一点。”黄少天是认真的建议。新上任的禁卫统领让小皇帝那个气恼啊，提起时，总是咬牙切齿的。

叶修头痛道：“那不成。如果有什么胆大包天的溜进宫来，还得指望他抄板砖拍人呢。”

“让唐柔来不好吗！那姑娘不是挺厉害。”

“那直接就把人捅死了。”叶修叹气，“可能没活口。”

 

文官方面的考核选拔，自有魏琛喻文州他们去操心。黄少天比较感兴趣的是武将考评。这部分是由方锐友情跨行，与周泽楷搭档负责。除了朝堂中的武将，还会面向全国甄选身手优秀、忠君忧国的人才。民间各大报名点热火朝天，一串队伍可以绕出去几条长街。一时间相关讯息满满占据了平民的生活。

通过层层筛选，能晋级到最后的皆是万中挑一的高手——再不济，也是狗屎好运到极点的低手。

神策门外已经架起了一座大擂台。

御膳房的人在往观台上摆放点心食物，恰逢黄少天路过来视察一番，顺了几只塞嘴里。他鼓着腮帮，咀嚼食物还不忘讲话的模样像小仓鼠。陈果让人将缺掉的点心补上，就让年轻的君上神神秘秘扯去一边，又神神秘秘地问：“早就想找你聊聊了。”顿了顿，把点心渣咽下去。

陈果提心吊胆，皇帝找她聊聊？

“你跟我师……呃，朕是想问，你是怎么认识国师的？”

陈果乍听之下还有点晕乎，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忆道：“启禀陛下，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我们家是祖传的饭庄。不过从我爷爷那会儿起生意便不大好，要在晏都持续营业，成本尤其昂贵。传到我手里的时候几次三番差点关门大吉，但祖辈长久以来的心血毁在我手里，又是一件让人很难接受的事。那一夜下着鹅毛大雪，关店前，我在兴欣饭庄的门口捡到他。那种天气我看着他都能觉得忍不住想抖。他称自己身无分文，吃着鸡蛋清汤面就拍板了要留下来打工。说来也奇怪，自从他来到以后，渐渐的生意有了起色，还又多了几个同伴。”指的是包荣兴和唐柔等人。

黄少天听得皱起了眉头，脸色好不精彩。脑补了好大一出戏，什么神仙到人间居然能落魄成这样啊。

不会一下来就遭了小偷吧，被扒了个底朝天么？脑补到这里已经乐不可支。

陈果只好假装看不到陛下有在傻笑。

“后来他应该是有自己的事要忙，偶尔会回来看看，也会带点手信。”

“嗯，他大概去哪儿发横财了，拥有了一座山头。”黄少天想到桃源仙境一般的槐江山。

“……”怎么说得像是山寨大王。

“总之谢谢你啊！”得到想要的信息，黄少天开心地拍一下陈果的肩，后头小黄门有眼色地小声说等赏吧，就这片刻功夫，再抬头，小皇帝都已经走远了。

 

如果那些个高手有提前来到的，兴许其中有人能看出来，小皇帝的步子看似不疾不徐，实则暗含乾坤八卦，能缩地成寸，步法堪称精妙。

叶修叮嘱过要时刻训练这套步法，将来好配合他的剑法。剑法剑法，空有剑意自然不成，还得配合无双至绝的剑招。剑招的运使，又脱离不了下盘与速度的支持。

 

不知道最终的擂台赛上，会涌现一批怎样的高手。

希望能出现个让人惊叹的剑客。在回乾坤殿的路上，小皇帝因期待，感到兴奋地舔了舔上唇。

 

也希望他故意养着的某只老鼠，不要太沉不住气。安心躲着，起码等他学有所成，正好能用它来亲自检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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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为什么要挪腿的位置或者把少天的头挪开，都看得懂吧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