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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 章四

苦逼剧情结束啦,这章开始语气会比较轻松(一个文风回不去的借口。

再顺便,情衷不用找二手,余本还很充足……所以当初为什么印这么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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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通天台


玄色衮服绣日月星辰、五爪苍龙飞升,冠冕前后十二旒,登通天台祭祀问鼎,万民来拜山呼万岁。假如忽略额头、手臂上都裹着绷带,登台时两腿一瘸一拐的……瑕疵,他恐怕会是普天之下最神气的小皇帝。

其实整个大荣朝堂不剩多少人了,灭国之厄解除后,愚臣蠹虫依然走的走散的散,还有部分大难不死没出晏都的,也无甚颜面可言,毕竟大难当头时他们可比马跑得还快,只有极少数的“英雄”,做到了夹尾巴腆着脸笑呵呵光荣归队。面对这样的人才,少帝抽了抽嘴角,没多说什么。

时局所限,登基大典只走基本流程,车驾銮仪祭品需度等皇家面子工程一应从简,饶是如此,典礼终于宣告结束的时候,黄少天从昏昏欲睡的惫怠中卯起精神,嘴抵拳小咳一声,一旁临时培训起来的礼官背一绷,想起来去拿圣旨。黄少天伸手,一纸圣言被捧到他手上。

只见他双手郑重地展开圣旨,眸光凝注在黄绢墨字上,亲自念道:

先生身怀经天纬地冠古绝今之神通,日前一力救吾朝于危难。朕感激之至,无以为报。今诚惶诚恐欲奉先生为大荣国师,与朕一心,匡扶社稷,固我江山。

国师言行,等同朕意。

钦此。

 

一番浩荡君恩虽然写得不伦不类狗屁不通,大概意思倒是都听懂了,既然拥有神一般的能耐,那就卖力留住人,让当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继续给皇帝打工。甫经历过烽火的人都没缓过神来呢,现想起来仍是如坠梦幻,那位可绝对是真神真圣般的大人物。

典礼结束,少帝扶着冠冕摇摇晃晃从通天台下来,叶修还穿着他那身破烂,就候在台前,在黄少天踏下最后一阶时让他搭了把手,避免了最后关头出糗。御辇不能落地,黄少天那双腿请人诊治过,在余毒清完后只需要按时服药,好生休养,慢慢地自会痊愈,伤筋动骨一百天,期间不准再劳力。

但谁能敢去以粗鄙之身抬架天子呢?何况现在宫内人手稀缺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偌大宫廷,就靠着十来个小黄门到处跑。宫女倒是不缺,战乱当时她们连动一下都不敢,光顾着缩在角落抱头哭。

就在所有人望向新晋大国师,寄希望于他随手捏个术法帮忙,就像来时那样行方便之前,万众瞩目中,叶修翘起唇角随性地笑了一笑。有力的手突然拢住黄少天细瘦的腰。营养跟不上啊,他这样想着,“怎……”的诧异声戛然而止,尾音便随同温热的呼吸摩擦过了耳朵,当着睽睽众目天地苍生,他将年少的帝君打横抱起,沉稳的几步后,安置在御辇上。

“……!!”正式启程回宫的时候黄少天才勉强能回想完刚才发生的一整套情形。他都这么大个人了对吧,那个家伙怎么就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而他居然肌肉僵直完全不能动弹!躲在帷幔后的鼓起的肉包子脸,顿时被蒸熟了。哇啦哇啦,他气得肺快爆炸,又不能真在此时此地大声发难,只好自己也听不懂地瞎嚷嚷些无意义的宣泄一下。

轿夫和仪仗:他们什么也没听到。

 

绝处逢春置死而生,这一局足以彪炳厚载入史册,传颂千秋万代。历史新篇再开,少帝祭先祖庙堂,继九五大统,待到来年,便成章鸿纪年。

万民臣服跪拜,人头潮浪般起伏,目送天子銮仪。

令黄少天震惊的是,叶修竟然也跟随在一侧,老老实实步行。要知道这位在槐江山的时候,除却好吃懒做没别的形容词,不管黄少天在煮饭还是练剑,他一张躺椅摆在落花堂前,初春微寒,日晒柔和,再拈着烟杆抽上几口,再惬意不过,舒舒服服不带肯挪上半寸位置的。直到烟袋见瘪,才有起来动动的念头。

他不在槐江山的时候,黄少天虽省心也自由,偶尔却也会生出些奇怪的、类似惦念的情绪。

更多的时候,他是行踪成谜来去飘忽的。

这样想来,他实在算不上了解他这个便宜师父。能做到那样……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神仙,圣人?靠靠靠这些名词如何都与他浑不搭调吧!

黄少天忍不住探头:“你怎没让小青载你回去?”

叶修先是问:“小青是谁?”

随后一脸恍然大悟:“你怎不喊它小黄?”

于是黄少天就必须争辩一下了:“它可是只白色的麒麟,白色的!”

叶修面露古怪:“那不就对了,你喊它小青人家同意吗?”

黄少天理直气壮:“同意啊!”

白麒麟已恢复了小型状态,黄少天话落,它恰好从叶修风格奇葩的上衫里钻了出来,湿漉漉的兽瞳仿佛汪汪泪眼,上演无声的反抗。

叶修怜惜地摸摸它脑袋:“嗯?”

黄少天:“……”

 

晏都数万城民已经落在后头,只能远远瞧见奇迹之子,纡尊降贵探身同国师正谈笑风生,好一对明君肱骨,好一段君臣佳话。

轿夫和仪仗:哪位好心的能帮他们塞耳朵?

 

新帝登基,可慰皇家祖辈忠勇先烈在天之灵,照理宫中应设飨宴,但大荣死中求生,正是百废待兴,什么都还乱套,什么都还稀缺,黄少天干脆下令省了这一步,只将魏琛方锐喻文州他们叫进宫里,在他的乾坤殿摆了一桌,正好几个人围着可以聊聊天。他原本还想请周泽楷,但对方明显怀着负荆请罪的心思,黄少天纠结片刻,最后还是放他在家休息,打点一下他父亲身后事,顺便翻了通快见底的内库,挖出来些一不小心就会看走眼的宝贝作赏赐。这场战争结束了,却又远远没有到能结束的时刻。后续的旨意他心中拟定了大致方向,也有不少新想法冒出,仍需要有人帮衬着他一起再琢磨。

当日,方锐和魏琛吃这一餐都吃得很委屈。非常想控诉一番,但对方是天子,天子轻飘飘一句陪着一起受吧,他们就只能舍命相随。喻文州虽然无甚表示,可少动的碗筷多少还是暴露了他们一致的阵营。

委屈?黄少天淡定脸,他才委屈呢,宫里头没有太监还不打紧,慢慢地就会有新的进宫来了,但是,民以食为天,天子天子,自然更是食下俘虏,在这泱泱大国巍巍宫廷中,无论如何都不应该……

没有个!靠谱的庖厨!吧!?

最后没法,魏琛忍痛贡献一坛自己偷藏多年的好酒,一来压压怪味,二来灌酒饱腹。黄少天不善饮酒,上回那瓶劲辣的凉州风花,他压根没碰。两口下去舌头已经大了,脸红红地不屑斥道:“呸,还喝饱呢!明明我听说的是,‘酒是穿肠毒药’!”刚嚷完,忽觉脑袋沉重得很,小细脖子撑不住了,歪着往下冲。方锐胳膊肘移过去,正好被黄少天枕了当垫子,他神神秘秘刻意压低了嗓门凑近问:“喂,你家那位高人咧?在忙啥,高人是不是辟谷了不用吃饭和哼哼的?”

“……”发涨的脑门令黄少天卡壳老半天,“你说叶修啊!他吃得最多,抽得更多,不在比较好。”

方锐目露哀戚,盯着满桌子乏人问津的残羹冷炙,思维很清晰:“哈,这种情况的话,国师既然吃得多更应该身先士卒啊。”

他们的魏老师以眼神痛斥两个不肖徒弟品味堪忧还糟蹋他的酒。边慢慢浅酌享受,边听着他们对话,突作高深:“你们说的这人,我总觉得似乎眼熟。”

方锐感慨:“你们这些所谓的高人,是不是都会生出高处不胜寒的寂寥,然后就是惺惺相惜,一见如故,最后就会心有灵犀,聚一起作妖啊。”

魏琛:“……”

黄少天斜眼:“呿,老鬼你都没见到他人好吧!”

喻文州对这个不着调的师生组合彻底无语了。

 

作为他们的饭桌酒席谈资,毫不知情的叶修倒真在忙。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掐指一算晚上的饭菜绝对难吃,索性提前寻了个由头缺席。殿外守卫眼观鼻鼻观心,叶国师一路畅通无阻,一踏入乾坤殿,怀里小青迫不及待冒出小脑瓜来,雪白白的皮毛与流萤般的灵光,即便在宝殿铜台明烛中,照旧惹眼无匹。

它落在几案上,垂头拱了拱趴着睡的少年。天颜灵秀,印两条显眼的红痕。但因为它现在体型还太小了,动作幼稚笨拙,只蹭乱了天子的头发,现露出嵌于饱满额头颇为纠结的眉头,以及明火照拂下眉梢眼角处沉沉的绯红。

君臣有别,其余人都已经撤了。

而叶修非是寻常人,他一早就和黄少天说好了,要聘用他不是不可以,薪水也可以少,但必须包吃包住包养。诚然业绩不一定达到优秀,但保证一定能及格。黄少天当即豪迈地手一挥,将乾坤殿旁侧的奉天殿划分给了国师居住。

叶修出宫去拉完人,本应直接回去呼呼大睡的,行路方向猛地一拐,撞见便宜徒弟醉了酒还不好好睡觉。不若小青那般含蓄,他大逆不道地下手按着黄少天的肩将之推醒。黄少天迷迷瞪瞪地掀起眼皮,努力看清在跟前晃的人影:“唔,叶…师父,你回来得不是时候哇,没煮你的饭。”

叶修哭笑不得,这小子还做梦在槐江山呢!

“现在去煮呗,时犹未晚。”

“我靠一回来就压榨劳工啊!”黄少天屈指捻了捻眼角,站起来时摇摇晃晃,忘了自己有伤在腿,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叶修托起他的胳膊稳稳接住,黄少天的眼睛在距离他胸口一寸的位置眨了眨。自大梦中回返,彻底清明了。一抹莫名的燥意攀上脸颊,过去数月里的种种跌宕浮上神台,他竟觉突兀,甚至有丁点儿的尴尬。

大义凛然明知必死也要回来扛责任的是他,存亡关头一无所用难敌命劫的也是他。到头来他固我的坚持竟显得幼稚可笑了,被视作草芥地丢进军营冲杀陷阵、身先士卒的恶仇都未能去报,而他曾违逆意愿以大礼拜别的救命恩人,如今扭转了这个国度所有人的命运,包括他。

 

却说那日的落花堂,黄少天离开以后,叶修目见风雷争逐,暴雨泻闸,气势撼天动地,只沉吟不语。

他以食指兴之所至地蹭了蹭白麒麟正酣睡的小脑袋,似是自言自语:“你说,这做人间帝王,究竟好玩么?”接着停顿一会儿,又嘲道,“嘁。问你作甚,你这小懒鬼又不懂的。”

他说着,修长手指屈起,蓦地一弹,白麒麟“嗷呜”一声后睁眼,黢黑兽瞳中隐泛泪花,分明是困倦病,非要装无辜可怜。

它茫然时见眼前男人现出微妙神情,那剑眉一有上扬趋势,便立时端正了四肢,昂起头颅。

叶修想了想,吩咐道:“你暂且去跟着你那小主人吧。”

说罢一摆手,麒麟听得命令,登时化作一道银芒,流星坠地般掠过,混入浑噩天地间,轻轻一跃便将万丈山河横跨,刹那飞远去。

于是黄少天被寒酸迎回宫,安置进乾坤殿的第一夜,抬腿就把闷窝里的白麒麟给撞了,小家伙委屈得直闹腾,异样差点把殿外的内侍吸引来,经他哄了几乎整晚才重新展颜……作为一只古老传说中的圣兽,就是有这个本领摆大谱。

再后来他偷偷离开皇宫去了东城区,机缘巧合救下一干被兵匪报复的贫民,却被偷袭中毒掉进河道,几经漂流辗转,才狼狈回到战火燎原、血迹斑斑的晏都,他将被逼着低头屈膝伏地,承认自己亡了国。

叶修便是在此般亡途绝境下现身的。

他乘着身形陌生的白麒麟,取出黄少天曾瞥见过数眼的,从前以为是破旧物的怪伞。怪伞一经打开,通体漆黑,折射铮铮的暗光,可以驱散世间一切阴流奸宄。他施施然站立在金光赫赫的华盖之下,在黄少天瞠目仰头的诧异中,提了提嘴角:“我没答应。”

短短四个字,无限的嘲讽。

叶修甫一踏地,便陷在千军万马、箭阵炮孔的包围里,他视若无睹,在其中慢悠悠走着,走到黄少天面前。

黄少天从未见过这般认真的表情,出现在这个人的脸孔上。

感到不可思议……居然还超出了匪夷所思的情景发展所袭来的震撼。

叶修并未收拢千机伞。伞面在落日前投下深色的影,影是巨大的,将黄少天狼藉累伤的躯体全部罩住。紧接着,黄少天听到了至极清晰的一句话。

“如果手中没有剑,就去寻找剑,去证剑。”

“问道路三千,条条有人走,而王道与剑道,从不矛盾。”

 

西疆大军,包括领头的钨什,赤星,擅长巫蛊之术而作为后援的南巫,以及周遭零散部落,远的还有海外岛国,集结了源源不绝的强卒壮马冷兵火器,强势压境正打算一举拿下占据中原大地数百年的衰弱巨擎。

不想最后关头杀出这么个意外之人。

若非神明之意,绝不可能实现。

近三十万浩荡大军,大半在眨眼间被送回遥远的老家,剩余的小半,像是被天地间凭空而生的一股强悍力量咆哮着狠狠震开,伤体堆叠,全数倒地,无一再能战!

 

叶修那句话,在当时他也只会傻愣的情况下根本来不及咀嚼意味。后来再回忆,黄少天觉得,这人说这种哲理之言的时候,既像是兴之所至的随口胡侃,又仿佛真正意有所指。

夜里凉风吹进窗格,烛火晃了晃,地上少年的影子扒拉住另一个人影的胳膊,重新站稳了。叶修无奈地轻叹一下,干脆按着他坐上几案。

黄少天挠挠脸,醉意只在思维上退得差不多,在面孔上照旧明显。他开了话题:“一整天,你去忙啥了?不会第一天就消极怠工溜号玩耍去了吧。”

小青卖力爬上黄少天的胳膊,再攀到肩膀,亲昵地蹭蹭他仍发红的脸颊。

“咕咕。”

“……你是小鸡仔吗。”黄少天吐槽。

叶修被逗得笑了笑,然后正经说道:“皇宫里能用的人不多了,你也清楚,大多是光杆司令,空位多得可以出去论斤称卖。是内阁的吧,那些老头,听说内阁是朝廷权力中枢?他们的话你可以听一听,有道理的采用一点半点,听着不爽的当他们老来头昏眼花瞎扯淡。”

黄少天面色顿如嚼了苦菜,事实上晚饭确实如此悲惨。

“还有,太医院,御膳房,其他部门,这些你也缺不了。诶,说得你都饿了是不?”

“!!”戳中真相,肚子瘪瘪,天子心里更苦了。

“小黄,报答你小主人的机缘到了,让他咬一口呗。”

“……是小青。”

“嗷嗷!”白麒麟登时竖目,朝叶修汹汹地咧嘴龇……乳牙才刚冒出头。

黄少天跟看神经病似的看他,这绝不能是天上神仙吧!搞不好是什么千年大妖怪还是大魔头,使了个牛逼哄哄的妖术,就想装成仙风道骨端方君子。

“难道你以为我带了吃食回来给你么。”

黄少天嘴硬:“没有。”

“哦,”叶修摊开手,现出一袋褐黄包装的东西,“那这个就给小黄吃吧,它口水流了一路了。要是谁要不死心想来搞场刺杀之类的,跟着它口水进来准不会迷路。”

 

他带回来的是一袋仙鹤楼名产的烤猪蹄,撒上香料,油腻满嘴。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谈正经事,黄少天面上的醉意被无法避免蹭到的猪油取代,通明烛火下上下嘴皮子愈是舔,愈是发亮。他边囫囵吃着边听叶修说他花这一天的工夫都做了什么。算没有白聘请他,据说他在民间认识过一些朋友,明天会来个厨娘,还有两个很喜欢打架,可以来负责安全。至于太医院,叶修也去同大名鼎鼎的微草堂谈妥了,民间连锁照样开,回春圣手们就主要聘请在宫里发展。

“还有其他的,我倒是有一些想法。跟着魏老头学习的时候,我有些同门都还蛮有本事,就是太年轻了些,之前朝堂的情形又是一池污水,没有机会更没有经验。但现在我本身也是白目新手一只,既然如此,就不必顾忌那么多了吧。”

“政治上的事情你得自己办,本散人一窍不通。”叶修严肃,“猪蹄好吃吧,我打包票,比小黄的麒麟蹄子香。”

白麒麟:“……”

 

纠结的心思茅塞顿开,吃东西就会十分好胃口。结果吃撑了,索性提了柄桃木剑,去殿前院落里练习了上千次拔剑挥剑。在双腿固定的情况下掌控挥剑的力道,其实十分耗神,待收了剑,已是大汗淋漓。

回偏殿简单擦了身穿上干燥衣袍,重新换过伤药包扎好,再入寝殿时,发现一人一麒麟已经占了他的龙榻,相处友好地睡着了。

静室内烛心爆了灯花,黄少天轻声打完哈欠,听到麒麟可爱且熟悉的酣声。好像回到了还在槐江山的日子。叶修照顾他腿脚不方便,所以躺在了靠里,呼吸轻细不可闻。吹灭最后一盏灯烛,黄少天身体一歪也躺去榻上,一切将明未明的东西都有了光亮的指示,他闭上双眼,难得安心地很快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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