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不再扬

发酵

轮到自己要睡，叶修只好哭笑不得，照黄少天这种睡法，斜里就将整张大床占据掉了三分之二。抓起枕头连掸了掸，往前凑近两步居高临下。白天时折腾够呛，精力有限，他应该是累极了，才能这样飞快地一声不吭就跑去找周公聊天谈心。呼吸声都偏沉。

但是吧……叶修不由皱了皱眉心。伸长胳膊就往黄少天肩膀上搭。在触及并摇晃之前，临时改变主意，手自动腾空，掠过他敛缩的肩颈部位，带茧的手指尖直接去碰他的脸颊。

大拇指与食指的指腹联袂将黄少天右脸颊上最松软的那部分皮肉围困，用力拿捏，转眼手下那张面孔的主人鼻梁都皱起来了，睫毛粘着眼皮跳闪两次，睁眼时情绪纤毫毕现。短促的怔忪可忽略不计。叶修挪后得逞地笑，可他显然错估了黄少天。潜龙在渊妖刀入鞘，机会主义杀手怎可能任人宰割？

面孔偏转过来同时，叶修微愣，趁着这片空档自己胳膊被人捉紧，正打算调侃两句顺道解释一二，大腿侧方却被一股横里来的蛮力冲撞了并勾住。感想来不及发表，冲劲够狠，回神时黄少天已经反身把他撂倒压在了床上！

结果反而是黄少天自己先发出了痛呼。

叶修倒镇定。喷出的气息是对准了黄少天颈窝的，过激动作及其他诸多因素结合起来，他裹的浴袍早就不太齐整，衣襟滑跌露出肩颈位置一片皮肤。黄少天龇着牙忽略由此衍生的异样，边碎念低咒，手搭在叶修肩膀，推力想把人弄走。

“平时都吃什么了这么沉，撞得厉害，赶紧边上去。”咬牙切齿。

“不就是你拽着我压下来的？”被嫌弃地推到一旁时，叶修不忘辩驳。

这句话简直就是替黄少天又补一刀。天知道刚才准头失得厉害，没料到意外造成这一撞。黄少天默默捂住受伤的胸前，满脸郁卒，盯叶修的眼神就跟灭仇人似的。叶修心下一凛，无辜道：“……你这能表演胸口碎大石的身板，这么容易就撞坏了？”

“明显你故意的好吧！”装毛线装。

“我帮你看看。”叶修说着膝盖一抵，又挪回来。

黄少天自己按着锁骨，浴袍的衣襟比较松，叶修凑近过来还帮他再扯开来些，就着酒店敞亮的灯光，看到凸起的边缘撞红了一小片。

叶修上下审视片刻，在后撤拉开距离之前，鬼使神差地两指并拢，往他颈子里弹指一敲：“撞得真不凑巧，你要相信我是同情你的。”

他下意识疼叫出声，惹来叶修的轻嘲。“不凑巧也还不是你干的？”黄少天愤愤不平地扯好浴袍领子。

叶修就势手肘抵着撑住脸。眼神朝靠下边点的位置示意，口吻颇无奈：“你这样腿毛暴露在空气里，头发还把被单都弄湿了，怎么好意思睡的？好心叫醒你，还要被你绊一跤，惨。”

头发没吹干是事实，至于其他，黄少天在认命从床铺爬下去找吹风机前，还偏偏就用露在袍角外的腿抬膝去撞叶修的，特别横：“腿毛怎么了，腿毛爷们啊！”

膝袭猝不及防，叶修捂住小腿：“……”

黄少天噌噌两步取回来吹风机，坐床边插上电源。

头发半干不湿着，要吹干很快。但黄少天举着吹风机，郁热的风烘得他脸皮都暖洋洋的，这样一暖洋洋，他就眼皮耷拉直发困。叶修本来趁他离开已经占据了右边的床位，视线一歪，就见某人的后脑勺仿佛遵循着某种特定频率，正一点一点，路线不带拐弯的。

意识昏沉中，隐约感觉到手背附着外来的体温。黄少天忙不迭睁眼并疑惑抬头，叶修不晓得什么时候绕到了他背后，直接从他手里取走了吹风机。黄少天撇撇嘴，不放心地想闪躲，却被男人利索地按住脑袋，手指擦过湿嗒嗒的发梢。

于是肩膀放松下来，打个懒懒的哈欠，老大爷似的心安理得接受这项服务——平心而论，叶修帮人吹头发的水准不算特别糟糕，但绝对属于糟糕级别。

黄少天的嫌弃很好地传达给了叶修，他最后又替他抓一把头发：“好啦。”

吹得干燥，蓬松，柔软。造型也具备不赖的良好气质。

“……靠！”

“不是挺帅气嘛，不用谦虚。”

“你才是，给我老实点啊。”

黄少天十分郁闷，那几撮头发支楞着几乎是被吹定了型，认命爬去睡觉。叶修下楼，走一趟把俩人换下的湿衣服交给酒店。辗转到接近零点时，叶修试着偏过头颅，考虑是不是换个姿势比较好？肩膀貌似有点僵，又犹豫不定。

睡在他旁边的人起初还维持正常的睡姿，可随着时间点滴推移，罪恶的趋势逐渐曝光。

昏昧的光线中也足够看清黑沉沉的一片影子，就压在自己视线往下，偏离十公分左右的位置。似乎有一根翘着的发梢蹭在他下颌上。

感觉到有点点痒，挠着心坎儿的。

后来大抵也是累极了，没什么继续思考的余裕，居然就这么歪着脖子睡着了。

第二天他们是在九点多的时候出发，从本岛南区回去位于湾仔区的酒店。叶修捂着脖子，路途中他们就清早的历史遗留问题进行深入研究，从黄少天那张利索的嘴巴时不时冒出酱爆肘子、老妈蹄花、烤羊腿等等的类似字眼，导致同车路人的仇视纷至沓来。

“为什么都是腿……”叶修当时这样无奈道，“早上醒来时发现被你死拽着，随时随地会被张口咬下去的，可是我的手臂吧。”

黄少天敷衍：“一样一样啦。”

“反正你得知道啊有这些珠玉在前，我怎么可能对你那破爪子有非分之想。”

是义正严辞的总结。

“行了你再解释，大家估计要把你丢下车。”

回到酒店，经过餐厅时被叫住，原来正碰上同僚们在吃自助早餐。一眼瞧见两人并肩走进来，就打声招呼。过去聊了两句才知道，原来他们昨天一整日的娱乐项目还是搓麻将，毫无追求可言。这感想黄少天可不敢大胆发表。

有人突然停顿一会，接着才询问他们是不是外面过的夜才刚回来，好像身上衣服没有换过。

黄少天嘴快就先行回答了：“碰到了点小意外，干脆留在浅水湾隔天再走。”

AG的常务盯着他们猛瞧，点点头，再点点头，咧着嘴巴笑：“对啊那边风景不错的，挺好玩儿的哈。”

和这群人暂时道别后拐过大厅转入楼梯间，黄少天才蓦地抖索两下肩膀，抽了抽嘴角嘀咕说：“怎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我说，刚一定有猫腻。”

叶修阖着右眼打完哈欠：“少天，你忘记按楼层键了。”

回头各自休息片刻，换掉衣服，没多久又凑合到了一块。毕竟还有吃午饭这等大事。等候上菜的间隙黄少天手机里的游戏已经创了新纪录，他哼哼唧唧着把屏幕往叶修跟前一晃，但叶修反应平平，说等他有空了玩一局，分分钟就能掰回来。

结果乍一听闻下午要开的集中会议是让叶修主导时，夹在黄少天筷子上的那块肉差点就因为手抖死不瞑目了。“真假？？！”他心想这发展简直超神，肯定是在驴他。

叶修摆的这架势，当初在世界邀请赛期间担任国家队领队时还算挺像模像样的。但术业有专攻，他在荣耀上素有教科书之名，即便姿态总是不着调，脸T嘲讽令人恨得牙痒痒，一针见血见解犀利却也卑鄙无耻……总之不服不行。如今转移领域，情形不好说。而直到下午取来了文件档案，跟着众人一道围坐在会议桌旁，黄少天依旧很想掐一把隔壁人的胳膊试试，看自己梦醒没。

与被他家老头轰去集训中心当领队那会儿给大家播放外国选手资料的老神在在不同，现在的他摇身一变成了一家业内享有盛誉的公司的总监，亲自做了内容繁复的PPT资料，快而老练地操作着投影仪，将简洁明了的设计方案向在场所有人公布，语速不快不慢，重点归纳紧凑，陈述严谨而笃定的沉稳，看不出昔日半点不靠谱的影子。隔着偌大会议桌，偶然间视线笔直相逢时，黄少天还会下意识挑挑眉毛，心情略复杂。

事实上他清楚，无论换去任何立场任何位置，叶修他一定都能做到很好。包括当初“引咎辞职的被退役”之后再次复出，作为一个领路人，将名不见经传的草台班子从零散变作成熟体系，总为之熬夜，耗尽心血地研究每场比赛的选手资料，对战视频，完整剪辑下来，亲自指点队员。思虑多方面因素，和大家一起商量过后定制出专门的作战方案。

在前天晚上刚见到面时，黄少天还自然而然就有了个模糊的看法，他认为叶修或许表面上有了那么点企业总监的意思吧，业绩可能也符合精英设定，可其实他并不是特别喜欢做这行的，至少根本无法与荣耀相提并论。

答案已经被现实否认。黄少天判断着，不是说后者，而是……

无论之后过去多少年，叶修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认真到可怕的家伙。

想到这点后顿时就不服气了，后来的讨论时间，黄少天表现尤其积极，针对叶总监他们公司的设计方案提出诸多问题以求具体解答，叶修总能三言两语轻描淡写挡回去，剩下的人则面面相觑，插不进话……初步方案顺利敲定完毕后，大家都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从这天傍晚起就陆续有人定了机票离开。

叶修的航班是在翌日下午。

敌不过他嘴里喊的句老朋友，反正自己的行程也不紧，黄少天就勉为其难揣着兜跟去送了趟机，结果恰好就叶修这趟航班遇上晚点，黄少天由于置身事外，反应就特别的欠，嘲笑叶修说他幸运值低迷到让人心疼。

换好登机牌去候机前他和黄少天互相撞了下肩膀。“常联系，来北京的话，请你吃顿烤鸭还是可以的。”

黄少天的重点彻底跑偏：“回去继续竞技场见呗，啰嗦什么！”

叶修呵呵一笑：“PK？排队吧。”

时间走到这里，似乎不曾诞生寸许隔阂，两个通通迈入三十关卡的男人，依稀还像旧日身为职业选手渴望胜利的风发意气，黄少天突然握个拳头放出去，叶修看到，莞尔同他碰了个拳。

黄少天当晚回了广州。等洗完个舒服的澡钻出来擦头发，才想起要查看一下手机上有没有遗漏的消息。他注意到自己Instagram提示快爆棚了。其实之前也是，自从被挖出来账号并小范围传播后，随便发点什么图片，荣耀迷还有他的粉都会纷纷涌过来点赞，但似乎都没这次厉害啊，毕竟是在退役后才申请来玩的。他好奇地打开瞅了一眼，往常会拥有的上百个赞赫然激增，冲去了近三千的数值！

这张图片是他在启程回广州的路上无聊分享的。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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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yusheng 见到了个老朋友哈哈哈哈，多日不见如隔无数秋，还是那么的坑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