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不再扬

第五幕

“砰——”

一枪命中。血花飞溅，倾泼入夜。

预想中的情景未得到还原，黄少天预备扣下扳机的手指尖一顿，极为短促的迟疑间，瞄准镜锁定范围内的两人已经彻底扭打在了一块儿。

叶修近身缠住魏琛的时机巧得不能再巧，简直怀疑是经过了精密计算的，令他不得不松开已经压下小半的扳机，眼看狙杀机会溜走。

黄少天没有泄露分毫情绪化的反应，无动于衷地继续蛰伏。

 

演习对抗中能可使用的装备堪称原始古董，无人机搭载的摄像头仅起拍摄作用，不具备任何高科技探测功能。防风镜就只能做到隔绝风沙，做不到让盘踞视野的黑夜一键切换成白昼，分析情势还靠肉眼。

可视力再佳，当目标远远和其他人纠缠到一起，手脚的动作只留下难辨的虚影，黄少天干脆偏了偏头，调整了下姿势。

冲锋枪上的刺刀立起，把枪管当钢棍敲人用，好不风骚。叶修与魏琛的近身缠战持续了一阵，黄少天始终找不到空隙，战况表面上陷入胶着，但他心知肚明，魏琛撑得异常辛苦，防守左支右绌越发狼狈，叶修这混蛋或许还放水了。

膛上这颗子弹喂不出去，得想其他法子，缓一缓向魏老大倾斜的劣势。

谋定而后动，黄少天确认周遭无人，伺机欲动，跳出来“铲奸除恶”。当他步履无声地踏在山坳边缘，被魏琛按住肩颈的叶修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枪管一偏，借着浓夜黑纱的隐蔽，让黑森森的洞口从臂下伸出，猝不及防就是一记点射！

黄少天在瞬间作出反应，脚下一拐，子弹堪堪擦过太阳穴，射进幽静的黑暗。

心跳“咚！”地重敲一下，少年冷静如常，飞快离开原地。

 

暗袭失败，叶修这人果真鸡贼！

黄少天暗自问候了他一番，打算卧薪尝胆，蹲在丛林里伺机再战。

祝你好运，老鬼，阿门。

 

莹白皎洁的圆月被擎伸向天的枝尖一割为二。黄少天按着耳机，喻文州的传讯内容在他意料之中，不过也生了些变故，魏琛运气够好，后颈的装置逃过了被爆的命运，代价是徐景熙先一步宣告“阵亡”。蓝色的烟气从藏后衣领下的装置冒出，正是GG的标志。利用徐景熙的拖延牺牲赚来的时间，魏琛成功脱了身，黄少天往一个方向没跑多少步，就遇上了气喘吁吁、丢光了威风气的蓝雨队长。

叶修这混账，拉的仇恨可太大了！大失面子的蓝雨队长狼狈地抹了把汗津津脸，信息素的气味随着代谢不可避免地流露，魏琛突然反应过来，想离远一些。他的亲传徒弟默默瞅他两眼，对刺激性的气味恍若未闻，反而上前来，安慰性地拍了拍他肩膀，动作颇为沉重。

魏琛：“……”

“臭小子。”魏琛哭笑不得，这下居然还得到了做徒弟的同情，真被看扁了啊。抄起手里的家伙连戳几下肩窝回敬小徒弟，“史上第一难搞的魔头，我能跟他缠斗到那份上，闹得飞沙走石天地失色了，还能安全撤退，已经超级牛气了好吧。”

“不是这里气候差吗？”虽然影响不大，可呼吸着还是难受，黄少天抽了抽鼻子问。

“嗯？”

“你听到什么了？刚没人说话。”黄少天改口，笑嘻嘻地，脑筋一扭，灵感迸射闪耀出火花，“这回我有深刻的体会了，既然他这么难搞，我们两个人还拿不下，就真得豁出去了，我们各凭本事，拆伙单干吧！”

黄少天的作战风格和战术定位其实非常游离，适合安排在团队体系外，他本质更像一名独来独往的刺客，或许籍籍无名，或许需要历经漫长的孤独的等待，但只要他的剑出鞘，一击必杀，阎王索命。

单干更能体现他的本事。

单兵作战永远排行第一的Alpha，他早就想亲自会上一会。

魏琛虽然嘴上埋汰着臭小子没大没小跟师父都能杠上了，无论黄少天的潜力还是心思他都自诩最清楚不过，所以抬脚作势狠狠一踹，和黄少天往不同的方向去，比赛便算开始。

 

按着耳机，黄少天跨过一课卧倒的大树：“把其他位置的情况给我说一下。”

喻文州问他：“你想好了？”

“魏老大说得对，各部队以前也不是白输的那么多回，按部就班能得到的只有相同结局，拼一把试试了！”黄少天听喻文州分析完双方局势，知道吴雪峰和苏沐橙都被成功牵制住了——苏沐橙的武器光瞅着唬人，演习中不存在实弹，换上的激光炮威慑力有限。其他小兵无需忌惮，已经被抢下两个人头，叶修暂时孤立无援，是他的机会。黄少天脑子转得飞快，一边在林中疾奔，一边朝空林子里放了一枪响的，算是给嘉世队长引路——叶修这么傲，没道理会顾虑有埋伏。

“西南方向有一条暗流。”喻文州点着无人机航拍下的地势图。师兄弟两人日常尽管不大对盘，当然基本是做师兄的单方面找茬，正经作战时倒是拥有不言而喻的默契。

“唔该！”血液里的跃动因子闹腾起来了，黄少天一兴奋，用上了家乡话答谢。

他收起枪支，重新扛到背上，蹲下身，从紧贴长靴的裤管下，取出一把短刀。

不是他的好拍档“冰雨”，是平时作练习用的，拔了鞘在腕间转过几圈，还算称手。

 

叶修循着枪声迈入树林中的时候，很有安全意识地碾熄了烟头。方才没人找他正面PK了，送走了徐景熙后他就感受到了寂寞空虚冷，嘉世其他队员都在经历锻炼，他也不好打扰，干脆待在原地悠哉地抽了根芙蓉王。

蓝雨这批新兵他是头一回碰上，作风上摸不准，能这么大胆地开这一枪，就差没把“故意勾引”四个字放烟火昭告了，会是谁呢？脑海里立即浮现一张面孔，战前匆匆一瞥，印象深刻。

叶修驻足时踩着一截细枝，一道身影出现在月下梢头。冷冷的幽光微漾在少年人居高临下的瞳孔里，扑朔迷离。眼神中有种不谙世故、不惧风浪的天真，逆着月华侧转过来的这张面孔，正如他所想一般。

鬼使神差地，起了逗弄心思，叶修抬头同他打招呼：“哟，这是找我月下相会来着？”

树上的少年抽了抽嘴角，决定不予理睬。他一个起身，稳稳地从梢头跃下地来，“这里不方便单挑，有胆量就跟我来。”

黄少天将嘉世队长引到河畔，流动的光潺潺而淌，斑驳水声似鸟类清吟。

月亮、流水、刀刃。

光晃过双眼，叶修以手肘格开黄少天持刀的手，黄少天隐约是在笑，自己后退后仰的同时凌空抬脚一勾。

落水的瞬间，嘉世队长首先感受到的并非冻骨的冰凉，而是填塞了一个荒谬的念头：沟里翻船了。他的枪从身侧扭转回手上只需一秒不到，可少年手里的短刀早有准备，水珠飞溅喧哗间，刃口已经盛满了月色水色，淋漓泼来——

 

落进海里的货箱下坠的速度很快，可见分量颇沉。叶修下潜到一定程度后支撑不了水压，只能选择性地捞起两箱，解下系在腰间的绳捆住，继而自己先浮上海面，坐在礁石上把货箱拉上来。

他这边进程比那边忙救人的黄少天快上许多，还有闲暇时间追忆一番往事。

现在都想起来了。那回完全称得上惊险万分，幸好他反应够快素质够硬，最重要的一点是，关键的装置他并没有和大家一样装在后领下，虽然没有因此GG，但也差点真被扎个透心凉。

扑了个空的少年不敢置信，叶修占了这段空档的便宜用上真本事将其制服。黄少天得知原委后浸在水里呜呜哇哇嚎了半天，一点儿不计较形象了，自己像个吃不到糖闹脾气的小孩子，还在那儿毫无顾忌地大声控诉：叶修耍赖皮！嘉世队长真无耻！不要脸！

饶是叶修有坚韧磐石样的脸皮，也不免为之一羞，仿佛真触犯了不可饶恕的罪愆一样。

 

海上救援队不是吃素的，黄少天帮忙捞起两人，交托给专业人士急救，救援队问他名姓，他只自称人民好雷锋，又说伙伴在等他，恰好叶修划着皮艇来了，顺理成章脱身。回到游轮上时楼冠宁的眼珠子依旧仿佛脱出着，上上下下地围观他俩，跟围观怪物似的。

“老兄，深藏不露啊你……”

“好说好说。”叶修毫无障碍地接受下赞美，真正的叶秋该感谢他，帮忙树立了个牛逼的英雄形象。

楼冠宁又盯着黄少天，不可思议道：“这家伙真是你的小情？骗鬼吧！我不信。”为了加强自己的判断，他还猛摇头。

叶修把货箱堆好，闻言直起身揽过黄少天的肩，镇定自若地承认：“被你识破了，其实这位是我特聘的贴身保镖，负责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身份一天三变的黄少天：“……”

楼冠宁竟然简简单单就接受了这个说法，犹自纳闷，问：“这儿会有什么危险吗？”

黄少天完全无语了。

叶修神色严肃。

“是，最近有人派人暗地里跟踪我，还有些异常的事发生在周围，感觉很不好。来者不善，既然如此，我这里也得有所应对。刚才在船舱的交谈里获得了有用的信息，楼少，你知道罗伯特·布朗先生吗？”

*

TBC

更新无法保证，斗法约到了喜欢的太太画图，我这边也要在忙工作之余抓紧修文校对起来了，番外也还没写……顺利的话希望明年能尽早生出来，有重大进度我会来po，谢谢大家~=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