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黄only
Act.29
翌日商演活动结束,后台媒体区的群访环节。
助理、记者们帮忙捧话筒,黄少天自己也举了三四个,俊秀的脸孔几乎全被各大媒体的标牌淹没。摄像师们到位,扛着大机器,镜头对准了总算盼来出现在后台的黄少天。
郑轩颇紧张地待在边上,拳头捏紧了。早早做好打算,一有出岔的苗头就立刻掐断阻止。
结果是郑轩多虑了,紧逼的压力撤下,黄少天应对得算极其出色。
沉着镇定,和颜悦色地给出最合适的回应,恰到好处的火候,不无趣也不逾矩。然后自顾自就扯开了话题,侃侃而谈流畅自如,任凭记者们使出浑身解数,九头牛也拐不回来了。
后来采访视频在网络曝光,粉丝笑言他压根就没偶像包袱,粉的姿势就跟黑一样。
单枪匹马地突破险峻重围后黄少天放松下来,刚才真够呛的。被保镖们护着从会场VIP通道出去,坐保姆车离开,再打开手机看了看,叶修还是杳无音讯。电影节开幕式后的第二天早晨,眼看着事态发展愈演愈烈,大有不可收拾的趋势,他立即从酒店的床上蹦下去,只穿着一身睡觉时薄薄的单衣单裤就跑出去主办安排的隔壁房间敲门,然而滞留许久,对方毫无动静,原来早跑没影了。白白在走廊里多打了十几下被冻着的喷嚏。
短短一夜之间,叶修凭空多出无数的亲朋好友,所谓的“爆料”说得都有板有眼。
在娱乐论坛已经盖起匿名爆料的高楼,微博上也有无数的营销门户转载,黑得像模像样,规模扩散得还不赖。黄少天当时随便打开一些,没两眼就看烦了,完全没个锤子就单纯的信口开河啊。放几张模棱两可的偷拍图出来看图说话编故事,五岁小朋友都会,而且编出的故事有格调多了。但既然大众关心,反响热烈,媒体也要靠这吃饭,逮着和叶修近来关系密切的黄少天,岂有放过的道理,抛问题就跟打仗似的狂轰滥炸,黄少天要从其中清楚地挑一个出来,都算难事。
可其实,如果叶修不闹人间蒸发的话(他本来也不太参加活动),黄少天的处境不会像现在这样腹背受敌,完全是险中求生。
然而现实就是,媒体们找不到当事人,逮到黄少天也是好的,集火逃不掉。
敢情这家伙躲起来不晓得干嘛去了,留下他免费替他做官方代言人啊!
黄少天约张佳乐出来聊天的时候是这么嚷嚷的。张佳乐难得有两天假期,还没睡饱呢就被他一通电话叫出来,任务就仅仅是帮忙出主意,琢磨一下叶修是干啥去了,分析分析当事人的心理情况。他自己都觉得该哭晕在厕所,误交损友。
孙哲平递过来一杯热乎乎的刚出炉的原磨豆浆,不加糖,张佳乐小抿了一口脸孔就皱起来,嫌苦淡,手一抖白糖却多加了,这下子反而甜得腻味。
谁让黄少天约的地点是一家港式茶餐厅呢,他自己捧着醇香的热奶茶喝得高兴,张佳乐却是喝不惯,正好遇上打算找去张佳乐家中谈新专辑歌曲企划的孙哲平,对方颇讲义气,赶巧就跑来顺带拯救了一下他。
“孙大侠,你觉得呢?”黄少天神情特别深沉。
但嘴唇上下缘沾的一圈乳白的奶沫子拖了他很大的后腿。
孙哲平是个好人,孙哲平没有揭穿这点。
跟着喝了口奶茶,大约是在回忆什么,过了会儿才说:“我和他上次见面,大概是他在遭嘉世传媒封杀冷藏,然后费心费力终于成功解约后的那段时间里吧。好不容易才成为自由身,净身出的户,根本不再是当初那个神话一样的叶神了,还在为他自己喜欢的作品跑赞助。除了嫉妒眼红他地位成就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家伙有这种闲情把事情闹那么大。但这么做明显太愚蠢,拉不下叶修不说反而还替他博了大幅版面。所以我大胆猜测下……也许是嘉世在背后捣的鬼吧,还只是个开始。”
张佳乐说:“嘉世这几年越来越不行了,陶轩还想整什么幺蛾子?”
这点孙哲平当然不清楚,他摇了摇头:“我只是见识过他们对峙的场面而已,也知道叶修对嘉世的态度比较微妙,所以才这样猜测看看。”
张佳乐左手撑住下巴,若有所思。
“可是,叶修他不早就是浑身黑点无数了么,地球人都知道。陶轩费尽心思其实都是白做啊。”
这就是他思考良久后得出的结论。
黄少天觉得无语,要他何用!
“反正相信他吧,既然不联系你,他一定是有办法,所以在忙着尝试。”孙哲平告诉黄少天。
“附议。”张佳乐点点脑袋。
“对了,”看黄少天低着眼睑还在苦苦思索的模样,他忽然又开口问了,貌似很认真,“你这两天都在做什么?就一边着急一边干等着么。让话唠变成了闷骚,叶修真是感动世界。”
“去去去。”黄少天抿了一口奶茶,郑重为自己正名。
“我的话,因为叶修那货人间蒸发我找不着人又太无聊,所以干脆就注册了五十个不带重复的马甲,跟黑子水军们一起愉快玩耍去了。”
张佳乐差点喷一桌豆浆。
张佳乐严肃:“还真是高洋上的玩耍对象玩耍方式。”
孙哲平:“……”
差不多是无疾而终,但至少并非毫无进展。叶修的手机持续关机状态,黄少天倒是心知肚明,这货对自己的手机不上心,常年维持在百分之十额度以下的电量,根本想不起来要去充。一忙起来就更不必谈了。傍晚回家时他毫无预兆地突然间让司机调转了个方向,车子往上林苑直奔而去,按照记忆中指示的路线,他找到之前叶修带着他去过的那栋别墅,也就是兴欣工作室。
对于他的突然造访,先前未能见到面的陈果受宠若惊,帮他开门后就呆住了。
黄少天前脚刚到,站在玄关处还在酝酿开场白,身后刚关上的门再次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晚风从渐宽的缝口中灌进来,突然归来的叶修一抬头就瞧见了黄少天,边拉上门边问:“傻站在这儿干吗呢?”
说完手扶在他后肩,往屋子里头推。
态度坦然得完全就跟没事人一样。
黄少天瞪着他老半天,想啰嗦的有一大堆却都没说出来,忍不住先问:“你这两天有上网么?”
他这么没头没尾,叶修当然就只能下意识地“唔?”一声。
兴欣一群人围坐在一桌吃火锅。方锐吆喝他们过去开动,正好打断了他们那段神经质的对话。趁着方锐分神的这会儿工夫,没下限的老魏都已经动用了筷子,把刚煮熟的几片肥牛捞起来挑进了碗里味道浓郁的酱料里。
“卧槽要点碧莲啊!”方锐惊觉有犯罪现象,连忙转身,抄筷子打过去。
还未正式开吃,战役开端便已热闹打响。还是工作室名义上的老板娘具备足够的威严,她一从厨房钻出来坐上餐桌,一般人就不敢造次了。这个所谓的一般人,叶修理所当然不在其范围内。不知道他在为了什么忙碌,独自一人四处奔波,看样子饥肠辘辘得厉害,所以大家就光在口头上埋汰他两句而已。
至于小黄老师,他可是陈果的偶像,待遇妥妥的好。
可想而知身为黄少天曾经的大前辈兼伯乐,魏琛的内心何等苦逼,泪水逆流成河。
暖气腾腾,火锅前如战场,吃得满屋子气氛热火朝天。饭后黄少天终于腾出时间来实施审问,叶修才对他简单交代了一下,剩余的都是由知情人一方锐连同知情人二魏琛帮忙补的充。
原来还真的让孙哲平猜对了,其实黄少天当时的想法也差不离多少,但他没料到,事实局面相较起暴露在公众跟前的那些,还要来得更加卑鄙无耻。
话唠如黄少天都是这样发表感言的:“叹为观止啊靠!”倒吸一口凉气,憋不出来更多的废话了,说再多也是同一个中心思想。
——概括目前整个事态下来,缘由始末是这样的:
黄少天的师兄喻文州,以及周泽楷联袂献上的民国背景大作《挽天河》已经先一步上映,好评如潮,观众们接下来翘首以盼的便是叶修和黄少天带来的奇幻武侠巨制《剑诀》了。当然有一部分人存的是比较的心思,捧人踩人的独门手艺活在蠢蠢欲动。
然而可能暂时要令他们失望了,叶修本人也为遇上这样的事而感到遗憾。
《剑诀》在正式上档,与观众们见面之前,撞到了一堵非常厚重的阻碍之壁,冲不破。
这堵墙垒,外界称它作嘉世传媒。
嘉世近几年来的滑铁卢是十分明显的。它曾经可是娱乐圈的龙头老大,是由叶修一手从籍籍无名的草根撑起来成为的豪门巨头。有一说嘉世和叶修,当时艺名还叫叶秋的叶神,缘分走到尽头就是因为他不能为嘉世带来更多的丰厚利益,无力回天,嘉世的资源供不起这尊大神。其实哪能呢,你看叶神现在的幕后团队还不都是他亲手组建起来的无名小卒,复出后哪有半分地位下降的势头。反而随着《剑诀》的逐步面世,以及和黄少天的牵连而节节攀升,媒体日夜追着跑,一在时尚派对上露面大家都疯狂了,人家新晋第一人的周泽楷都没他这么会出风头。
言归正传,当初的封杀,冷藏;之后的解约,桥归桥路归路,净身出户。已经两不相欠,圈内其实都有所耳闻。但可能陶轩还是迈不过去那关,对于叶修这个曾经的老朋友,一起拼搏努力而达成扶摇直上地位的好伙伴,后来却因理念相悖而选择了不同道路。正因为曾经那么看重,所以他现在的态度仍然比较极端。
孙翔的加入没能为陶轩带去他想要的结果。歌手和演员的待遇差别还是无法平衡,力挽狂澜就只能存在于他不切实际的美梦中。
嘉世旗下曾经控制有挺大一部分的院线。这些都是坐拥嘉世家底雄厚之时的资源,范围程度可想而知,肯定颇为可观。
是的,在嘉世减价抛售出这部分院线的控股之前,陶轩提出的唯一条件是,拒绝叶修和他的《剑诀》出现在和这部分院线相挂钩的影院大荧幕上。
嘉世先是在网络爆出叶修的黑料,混淆视听,也存着希望吸引走叶修本人的注意力。当然后者其实不太可能,毕竟叶修的个性,陶轩并不是不了解。都这么多年合作下来的关系了。然后媒体们慢慢地就会发现,号称精心制作的、看好将成一匹无敌黑马的《剑诀》竟会默默无闻就退出票房的争战,硝烟弥漫,只有它悄无声息地就跑丢,匿去了观众们的视线之外。届时有网上的黑料在前,对准向叶修的炮火便将疾速加剧,以想象不到的势头恣肆蔓延,猛烈得让你想扑灭也扑灭不了,贸然相抗也只是引火焚自己的身。
叶修前两天不是无原无故消失,他是亲自去和陶轩见了一面,也找了其他重要院线的要人谈过。
“兴欣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资金周转不灵。拍摄《剑诀》光靠赞助商是不够的,自身投入过多,现在遇到阻碍,结果就是这样,青黄不接。”说着叹气,叼着烟呢,吐出来烟圈。
“可是我看你脸色,并不像是很着急的样子嘛。”黄少天说。
方锐和魏琛齐声呛他:“对对,装什么逼。”
“总之,”黄少天目光转回,神色郑重地望向另一侧的叶修,“实话说,你们缺多少?”
他想说小爷商演唱两首歌几十万上下,填补填补这块总是可以办到的,堪称中国好男友。
叶修闻言诧异地眨了眨眼,像是被他严肃的态度惊到了那么一丁点。继而翘起嘴角,欠揍的嘲讽风格信手拈来:“怎么,小黄老师古道热肠想要帮我们忙呀。兄弟们,快来向少天表示一个!”
方锐非常配合:“壕做友!”
黄少天面无表情:“听不懂。”
魏琛鄙视的眼神送给他们两个:“嘁,太肤浅了!谈钱多伤感情。”
然后转头看向黄少天,给出非常负责任的看法:“以兴欣目前的状况,多多益善,你懂的。”
Act.30
造型师化妆师紧锣密鼓地执行工作,在青年的脸孔上涂涂扫扫。从斜里递来本白纸册子,黄少天扒拉着翻了几页,编导助理在一旁解释说:“嘿嘿,黄少,这是台本,可以先看一下稍做准备。”
某综艺节目录制前的后台休息室,一切有条不紊。
郑轩让助理准备的热姜茶隔了好久才拿来,让黄少天捂着烘手。他是自己赶到电视台里来的,路上遇到下雨,急匆匆是我也没找地方买伞,就这么淋了一身湿出现。郑轩原本在和编导聊着天,把待会儿的一干事宜都谈妥了,冷不防看见成了落汤鸡的黄少天,没克制住地抽嘴角抓头发,就差大喊声“压力山大”。连忙找来造型师将人给按坐在休息室里,抄起吹风机调到大功率,狂魔乱舞似的急忙吹干。姜茶也不可少,黄少天在节目录制中需要说很多话,还有首歌要开嗓,对于歌手而言,保护嗓子总是在第一位的,感冒受凉都会影响音色。
“等等还要即兴弹段钢琴。”郑轩手里正揣着本台本替黄少天把关,突然提醒说。
黄少天头开始疼了,人也没什么精神,雨水里泡过后就脸色发白,难得的话少。开玩笑说待会儿别头晕眼花都错键了,语气却一点儿没搞笑效果。如果先前高负荷连轴转的话,这种状态不是没可能。可这家伙已经连休三天假,电影完成拍摄后补足了部分工作,剩下则是巡回宣传前一段空窗期,怎么着也不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啊。
“你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吗黄少?还是刚才淋雨淋得要感冒了?”
脸上擦好了底妆,黄少天拢手打了个哈欠。打到一半憋不住一个响亮喷嚏。语焉不详地解释说有事情在忙,但偏偏没了下文,显然不肯仔细交代。
在郑轩怨念的眼神中黄少天尽量自然地别过头,偷偷咋舌。他自己淋泡汤也就算了,要是让经纪人晓得电影正处在泡汤命运的边缘,工作室还不得磨刀霍霍地找上叶修的门去。在事态还没有恶化至无法转圜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白为自己增添阻力就太愚蠢了。
黄少天看着化妆镜审视造型有无问题,抽空朝郑轩摆了摆手:“没事,这节目录制起来应该比较轻松。每年都参加,小意思啦。”
他自己浑然不放在心上,郑轩却隐约觉得古怪。说不上来,总觉得一些事并不在掌控中,甚至无从预料。录完节目之后他估摸着他也许可以出去摆摊算命了。
雨势在中途转成过暴雨,又渐渐弱下,铅灰雷云散开些许,淅淅沥沥的绵稠、拖沓声调打击在窗台。编导打了手势,录制正式开始时,台上台下按部就班,井然有序。赞助商安排进来的观众、电视台邀请来的粉丝团、还有部分买了黄牛票才进来的散粉,一起配合主持人刻意的气氛调动,在黄少天露面之前齐齐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夹杂几声控制不住的尖叫。干冰幻化成水雾飘散,他从嘉宾通道中缓缓走出,配合他的步履,监控室开始播放原声带,前奏一个调皮的转音,麦克风也在他手腕间灵巧耍了个小花样,凑到唇前。迈下台阶脚尖触地的瞬间,没有分秒的偏差,主歌切入,低音气声自然引导向气息饱满共鸣完美的中音,细腻而走心的处理。
在综艺这块,黄少天向来表现优秀,冷场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主持人唯一需要担心的问题就只有,必须及时遏制嘉宾滔滔不绝的话匣子,不让它无止境地漏出字来。自然而然地强势切入并引导去下一个话题,在观众没意见的前提下还得不让嘉宾感到尴尬,以及气氛陷入僵局。真正的功力考验。
就这点而言,这节目的主持人水准还是挺不错的。现场氛围很活跃,其中又要数如同具现化了的文字泡浮动得最为活跃。黄少天趁着录制的间隙拢手小咳两声,清了清略微干涩的嗓子,助理及时把润嗓的茶送上,下一个环节就是按照观众要求,走到钢琴边坐下,即兴创作弹奏一段。他起身走过去前还在笑容爽朗而真实地表达谦虚的意思,但黑白键在他指尖下甫一跳跃,流露出来的气场就是无法形容的稳和强。这个青年安静下来时,侧脸轮廓如同刀刻,有股莫名凌厉的印象。
这让和黄少天因经常合作而结了不错私交的主持人有些动摇了。但编导还是抱肘,脸色平静地站在场边给予他指示。没有变化。
现场观众们的手头并没有台本,当然是对一切都蒙在鼓里。空气短暂的凝滞就仿佛一场集体性的幻觉,效果拔群,职业素质强悍如主持人,在自己话落后也暗自捏了把心虚的汗。
——“据一些媒体透露,说黄少主动入股叶神自组的Studio。哈哈,我想观众们大概也很好奇吧。请问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如何?难道不会和黄少自己和喻文州联手创建的Studio利益相冲突吗?可以的话想听黄少跟大家说说看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绝不在台本范围。
黄少天闻言抬起眼皮,并不着急着去主持人脸孔上找寻蛛丝马迹,直接让视线投向了站立在场边、灯光照不到而身体半陷在阴影中的编导。
他的目光说不出有什么深意,可编导一直所表现的淡定突然就无法维持原样了。他抱肘的手臂撤下来,微不可见地往阴影里匿更深了些。
看似波澜无惊的两秒间,发生的细节需要极强的洞察力才可隐约窥见一隅。视线短暂交锋,停顿恐怕连一秒都不到,然后黄少天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半点架子没有地朝主持人打起哈哈来,特聪明地用半开玩笑的方式掩盖过去。
他是笑着看向主持人的。十指交叉,大拇指抵在下颚两侧,状态轻松地从善如流道:“如果师兄肯答应,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嘛,但是你看哦,我们叶导在圈内超群的地位我们一大帮后辈必须是望尘莫及,你觉得钱他会缺吗?说起来我最近看中了一套房子,地段环境周边设施都好棒,特别衬得上它漂亮的价位,那个首付啊啧啧,我说好哥们儿你帮我支个招呗,如果想找叶导帮忙拿下,该怎么拍马屁才能拍到点子上?最好显得更真诚一点!态度要自然的,目的性不能太强~”
演播室现场后知后觉且稀稀落落地从各个角落传出笑声,最后齐齐爆发。
主持人只好硬着头皮答:“是哦,哈哈哈。”
录制结束后郑轩迎上去,开心地拍了拍黄少天的后背:“压力山大的时候黄少就是这么给力!”
黄少天不买账:“表现是不是特别神勇?哈哈哈哈,不过我刚提过拍马屁的问题你就来?想清楚啊你的工资可不是我来发的。”
郑轩无奈:“是是是。”
他们一起从侧门通道离开演播室回后台,黄少天快速卸掉底妆,从随身行李中拣出件休闲皮衣外套,戴了顶贝雷帽,正要往鼻梁上架一副墨镜。这天的录制现场有部分媒体闻风而来,就候着等料,刚才的那幕没一会儿就该登网了,可看黄少天的架势,压根儿就没在意,郑轩没看懂他的行动趋势,还在纳闷的愣神间这人早已经利索地背着包打开休息室的门跑路了。
措手不及。郑轩目瞪口呆:“等等黄少你要做什么去?!”
黄少天的背影没有一秒的停顿和回头,难得简洁地掷地有声:“约!会!”
再度惊呆了。卧、卧槽?!你约哪门子的会啊!
我们工作室有哪个男性生物脱单了吗?没有!
难道……不,不会的。从黄少嘴巴里蹦出来的词,根本没几个有意义。
郑轩安慰自己:“押六毛八分!肯定不会是那种层面上的约会!”
郑轩的信誓旦旦传递不到早已远在几条街开外的黄少天那儿,否则当即就该对他单方面展开气势磅礴的辩论战争,至于那可怜的六毛八分就大方点不收了,他赶时间呢。录制工作绊住了他的脚步,等紧赶慢赶抵达目的地,才知道对方因为事业忙碌,要求推迟一小时。消息是从叶修口中透露的。
黄少天鬼鬼祟祟地在店面门口张望,临街拐了弯的男人走过来,把口中叼着的烟摘下,在店门旁的垃圾桶上按灭,接着回头,揶揄道:“不觉得你的行为是在号召大家多看看你?”
“你怎么也才来?”
“时间推迟了。”
“靠,不通知我,故意的吧你。”黄少天想到自己硬挤着时间从工作漩涡中挣脱出来,就是生怕来迟了嘴贱的这家伙自己把事情搞砸,结果白急了。心疼自己。
“我也是不久前才接到对方延迟的要求,你在录节目呢我怎么告诉你?”叶修一挑眉,把黄少天推入店里,黄少天说:“所以你就特意早来了?”
“当然,作为一个品德高尚体贴入微品的好男友。”
听听,腆着脸皮真能说。刚被侍应生邀到一处位置坐下,黄少天眼尖瞥到餐厅中央台阶上摆着一架纯黑色三角钢琴,兴之所至:“好男友快去弹一段来听听?”
上次半夜他说的小时候学过音乐,正是检验的好时机。
话说回来,所谓好男友,不应该是说他么?要再牛点,就应该漠然地摘下墨镜,风骚却又深沉地说:“天凉了,让嘉世破个产吧。”
虽然他确实能使用存款把兴欣从泥潭中拖起来,暂时补足支撑漏洞……
但显然还达不到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耐。
这个时间点,这家西式餐厅的客流量还不错。放着小资抒情乐曲,流水迢迢。侍应生们身形交错着递送制作精致的食物,色泽鲜美,光看外表就足以带星了。其中一个分神低头看顾手中菜肴的瞬间,男人便从他身侧绕了过去,职业素养催促他专注于工作任务,可还是忍不住回头瞥了眼,形容不上来的面熟感和自带气场。
侍应生送完餐点后步向邻座,向顾客致以礼貌问候,再呈上菜单。桌边只坐了一名年轻人。年轻人目光拉回来片刻,接过菜单后就朝侍应生解释说主人公还没到,晚些再点单。说完视线再次旁落。侍应生说好,替桌上摆好的玻璃杯中都注入柠檬水,退转身后没走几步,整个餐厅在两秒间都忽然安静了,那架巨大的钢琴发出古老而曼妙的琴音,黑键白键在指尖触碰下忽起忽落地跌宕交错。
像梦一样沉寂而忧郁的柔情弦音,三连音不断如同流水倾泻,由细致的慢板引出略带悲伤感的《月光曲》第一乐章。
躲在巨大钢琴背后的是一名不算陌生的客人。
那张脸恐怕在座无人不知。
几秒的屏声凝息后,在场来客间传递起了小声窃语,视线齐刷刷潮水似的涌向场中央,那个叶修的穿着款式简单,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又或许并没有扣上过。坐在钢琴前的架势比较随意,但抓不出违和感,明明在这之前大家都知道他是名演员而非音乐家。他在弹奏时微微垂下眼睑,但并不死盯琴键,偶尔还会抬起片刻,朝餐厅另一侧的边缘位置看去,手指的跳跃随心所欲,有明眼人注意到,他的手指其实生得纤长,再赏心悦目不过。
有部分人跟随他的目光移动。
侍应生后知后觉才注意到,那边的位置已经空着了,而年轻人就这么坦坦然然,一点遮掩都不注重地从他旁边经过,站到了钢琴旁边,手指轻轻敲了敲漆黑发亮的琴身,像是在打节拍。
这下子全餐厅又统一爆发出深深的吸气声。
叶修淡定地抬头看他一眼,黄少天撇撇嘴,大概是挺不想承认的,水平确实不错。
拿来装逼正好,非常适合。
“咳,那什么……”
叶修分给他的视线别有意味,黄少天认为存在显摆的意味,刚暗暗清了清嗓打算开口点评一二,便和对方的视线错开了,叶修手指一个跳跃,再按下的琴键与前一秒的音突兀脱节,自此鲜明转折,还未进行到月光曲第三乐章的激越紧张,便决然翻篇去向另一片迥异领域,不含一丝犹疑的,区别强烈却仿佛是水到渠成的变调,黄少天很快辨认出,《克罗地亚狂想曲》。
天才古典钢琴演奏家马克西姆的头号作品。
跌宕狂肆的急转,不给人任何预料的余地,衔接痕迹犹如迅疾劈下的刀痕,利落而深刻。
手指疾而稳地准确跃起落下,快得教人心跳也紧随着数漏拍。
相较黄少天眼里毫无美感只有手速的《野蜂飞舞》,这首悲怆的、极富落日壮绝美感的乐曲,勾画出克罗地亚遭战争洗礼后埋入灰烬的断壁残垣,以明快的节奏演绎凄惨的背景,他个人要欣赏得多。然而落在叶修手里,曲中内涵他来不及听,关注点全落在了他飞快却稳当的手速,凭他专业的音乐素养发誓,没有两个音符间的衔接是不自然的,所有音节的落点准确无虞。
黄少天惊诧地眨眨眼睛。看起来,他是完全低估叶修了?
和叶修视线相对的同时,挑衅!
他接收到了信号。
当即“啪嗒”一下坐到了钢琴前,把叶修都硬挤开到了旁边去,断了的音自然接续,外行人看热闹,只觉得技巧精湛。
有人喊出声:“快来个四手联弹——!”
附和声渐渐四起,跟电台点播活动似的。什么“天呐那是活的黄少?”“叶神和黄少一起出现了!今天也太幸运了啊啊啊啊”“难道是店里请来的活招牌么!”“那俩货谁?”“屁这你都不认识远古荒地来的吧你?”“哈尼快来敲醒我吧我好像做了个特别不真实的梦……”各种反应都有,不一而足。
背景音越发嘈杂,叶修安定地手肘撑在一边,硬是占据掉一排琴键,侧首看着黄少天,表情好整以暇,有点看你怎么办的意味。按下的琴音无限延长——
群众纷纷惨不可言地堵住了耳朵。
在场几名侍应生都还呆愣着,否则早该挽袖子上去以损毁钢琴罪和这俩货拼了。
这时候,餐厅的玻璃门被人朝外拉开。
“抱歉有事来晚了……你们这是,哈哈哈,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的恩爱啊。”来人突然说。
叶修和黄少天停住明里暗里浪涛汹涌的交锋,同时回头。
“……”
年轻男人衣着正装,臂夹黑色提包,整体气质写满了富得流油的壕……不,精英气息。
嗯,主人公终于登场了。
三人回到靠窗位置重新落座,周围目光紧随不散,男人超不自在地往四下观察了番,在这种氛围下谈事情还真微妙,冒犯感迫人。
但坐在对面的已经暴露身份的两位依然若无其事,似乎对其他一切视而不见,于是男人也就稍微放轻松了点,做起自我介绍:
“你们好,楼冠宁。”
Act.31
是叶修主动找到的楼冠宁。
楼冠宁表示能和传说中的叶神结识实在幸,然而叶修并不准备听他继续表述热烈的崇拜之情,简明扼要地提出找他,是为了替《剑诀》的上映扫清阻碍。
当时楼冠宁听得云里雾里,电话里谈不清楚,叶修就把日理万机的义斩董事约了出来。
得知这是解决方案之一的黄少天也要求跑来掺合一脚。
可想而知,之前那个综艺节目的通告上得黄少天有多么憋屈,节目组还愣是瞒着他给他使绊子,印象分猛跌,招牌砸得半点不剩,就是明年喻文州亲自来劝他去,他也不会买账,反过来给师兄洗脑还差不多。
开胃酒和前菜呈送到面前后,三人碰了碰玻璃酒杯,浓稠的深色液体摇晃泛光,各自呷抿过第一口品尝后,楼冠宁没动秀色可餐的前菜,要求叶修直白地继续问,他必定知无不言。
结果是黄少天先开的口,他嚼着餐包,没完全咽下所以嘴里干干的,连带音色也是:“据说楼先生打算购买嘉世的股份,收拢他们旗下拥有的院线?”
楼冠宁为他的开门见山惊了一惊。
可到底是年纪轻轻就斥巨资组建起属于自己的传媒公司的男人,富二代仅仅是个惹人艳羡的身家背景,能力和心智摆在那里。楼冠宁很快反应过来,大方承认:“是有这么一回事情。”
他瞥了一眼叶修,注意到对方似乎挺放心黄少天的插手,并不打算阻拦,还趁机低头挑走了一朵餐盘旁装饰用的碧绿的西兰花,恍若无事。这一开岔险些令思维断了就接不回来,楼冠宁连忙定了定神,维持他身为董事的风范,手腕轻扭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品鉴色泽质感。
“这和你们找我帮忙解决的事有……关联?”
黄少天和叶修对视一眼。
仅一句话而已,黄少天勾了勾唇角,漏洞已经暴露出来了。他按捺住冲动,以不紧不慢的步调继续:“楼先生应该也从媒体那边了解过,你们叶神跑去导演圈掺和了一会儿,这类有关票房的事情不可能不关注好奇下的,在切入正题前不如来仔细聊聊?就当做个铺垫呗。”
“……”有点热情啊,楼冠宁勉强扛住了,“噢,可以。”
黄少天立即凑上前接口:“所以你说说看嘉世老板是真的要完蛋了吗??!”
楼冠宁边不着痕迹地后仰了些边点点头,“业内都这么猜。陶老板都已经把他自己名下的不动产整理好了,嘉世这个烂摊子能收拾干净点就尽量干净点,也给了我们同行很大的优惠。听说他是打算理完财产就飞去国外了吧好像?”
黄少天一脸听到了很厉害的八卦的表情。
反观叶修,则微有怔忪。
没顾得上深入思考这部分细节,因为黄少天的问题正一个接一个不留缝隙地以强势姿态抛过来,楼冠宁哭笑不得又只能手忙脚乱地去接,勉强能接上个一半左右,被动得完全无力招架。有些人在电视上看着会很崇拜很想当脑残粉,跑现实里来就很棘手难办,黄少天就是典型代名词。
嗯,其实楼冠宁很激动呀,光是维持面上的冷静淡定,都已经竭尽全力了。
放桌下的手捏紧了紧,沾到手心的汗。
黄少天舔了舔唇角洇下的酒滴痕迹,搁下高脚杯。脆弱的玻璃碰触到材质绵柔的桌布,蹭过一边摆放着的白瓷碗碟,发出轻弱的悦耳声响。他的目光笔直望向楼冠宁,再抛出来个重磅问题试探,砸得楼冠宁一下子发懵:
“那,楼先生自己清不清楚,陶轩要求院线排斥播映的,是哪部、以及谁拍摄的片子?”
与此同时,H市某五星级酒店大厅。水晶吊灯大气奢华,宽敞的廊间铺着手织羊毛绒毯,签到处人流络绎不绝,不是媒体就是受邀请出席的重要嘉宾。
方锐衣着光鲜,出出入入尽心安排媒体的坐席,以及嘉宾入场事宜。保安清一色出场待机。
侍应生穿梭其间端送酒水,甜品和精致点心,安置在大厅中的大屏幕滚动播放起广告,无一例外,出镜的全是同一张漂亮面孔。
数架摄影机在媒体区排开就位,开启,调整,对焦。
下午三点整,新闻发布会准点开始。
晚上七点,娱乐新闻抢鲜报播放了今日下午于H市举办的这场新闻发布会,吸引到无数眼球关注,话题网全面铺开,网络各大门户讨论区热火朝天,粉黑一窝大乱斗,嘉世的水军开始往其中注水,短短十分钟内就狂刷几千条,洪水一样把优秀的评论覆盖下去。
张佳乐头上盖着毛巾擦干头发,一钻出浴室门就看见了电视屏幕里拉出近景特写的那张面孔。
屏幕下方配以醒目字眼:苏沐橙宣布与嘉世约满,高调加入叶修新组公司兴欣传媒。
张佳乐动作顿了顿,坐在床沿边耐心看下去。
闪光灯不断,把人们心目中的女神包裹在亮极的白光下,几乎所有人都在注意着她脸上所展现的神情,想捕捉到什么特别的,好添油加醋形容一番,再添个什么话题。可惜苏沐橙淡然处之,面对媒体的围攻不急不躁,恰到好处地面露微笑,唇边点一旋梨涡,笑靥恬静漂亮,女神范儿十足。
张佳乐给黄少天打电话:“靠!干脆你也去投奔兴欣算了!”
一开口就毫不客气,对面的黄少天拿开了听筒,简直不忍心嘲他信息滞后。
黄少天:“……凭什么啊我多年身家都在蓝雨!还要当师兄的摇钱树呢!兴欣养得起我吗嗯戏剧资源还好说叶修那脸皮厚得谁能做到不睬他,但音乐资源一毛都没有好么!”
“你气什么,反应可真大。”张佳乐语调忽然缓下来。
“没有啊实话实话而已哥一向就这种风格。”黄少天轻松拆招,“这在下午新闻通稿就同步放出了吧,你才知道?严重不符合你娱乐八卦小王子的头衔啊。”
“我忙工作啊,日理万机无暇上网。”
“得了呗,这个头衔还是尽早让位给贤能人士,我跟你说哦你们家大孙可是老早就电话来问我了,啧啧,我看你是败彻底了。”
“……”张佳乐张了张嘴。
靠,他明明记得下午那时候,孙哲平是跟他一起蹲在录音室里干活的吧?!
下午四点整,张佳乐把歌完整过了一遍,孙哲平提出华彩部分的和音还想修改,他就先打了个哈欠钻出了录音室暂时休息片刻。手机还落在操控台那边,屏幕亮起的时候孙哲平恰好看见了,他近来挺关注兴欣的情况,看到这条新闻就笑了笑。叶修这人老出其不意的,根本用不着别人替他瞎担心。
趁着工作间隙借用张佳乐的手机给黄少天打去了电话,得知他前几天就是在帮忙处理这件事,据黄少天回忆,魏琛提出的第一点就是需要资金来筹办这场高调有档次讲究排场的新闻发布会,气势不仅得靠女神的颜,还得靠金钱垫出来。
“那电影的上档问题呢?解决了么?”
电话那头额声音起初听不太清,他好像转头跟人说了几句,再回到话筒这边:“正在谈呢,革命就快成功!对了大孙,于锋那小子去百花后好像换了新的联系方式,你有他电话不?”
突然提起这个,孙哲平一阵诧异:“准备做什么?”
黄少天叹气:“我魅力值点得还不够,需要派于锋大大拯救叶修啊。”
孙哲平:“……”
时间线拉回到这日下午三点,H市市中心某家西式餐厅。淹没在诸多复杂目光中,三个人如故聊天,终于避无可避地谈到了正题。
侍应生每每替他们这桌呈上餐点时都会心惊胆战。看他们这架势,就生怕听到什么不能听的秘密,事实证明他莫名其妙的片子看太多臆想严重了。黄少天孜孜不倦地询问楼冠宁,要怎么做才能给《剑诀》杀出条通畅的道路。
叶修在一旁听着他全程都如此卖力,心灵甚感安慰。
楼冠宁有点左右为难:“虽然我那时候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片子要被陶轩禁……也不清楚他是认真的还是嘴上说说而已。但既然都答应了也不好反悔啊是不是……揭出去为身为商人的信誉不就全毁了么!”
“可《剑诀》手续一应俱全,国家都是承认的。陶轩已经出局,这个空档他管不着了。互惠互利的事情不是对彼此而言更好么?”黄少天强调。
楼冠宁看了眼他,再瞅了瞅坐他隔壁仿佛袖手旁观的叶修,依然举棋不定。
表情写明了打算再次拒绝。
黄少天略略失望,低头切了块牛排,叉了吃。
叶修看出来了,他笑了笑,小家伙终于打算上大招了。
来之前特意做过的功课,黄少天也都抢过去看过了,没理由不注意到其中一点。别看楼老板一派年轻精英的外表,骨子里其实挺叛逆的,青春期时候还自组过乐队,玩ROCK,在校园里大肆宣传,被老师追着讨伐,零花钱全拿去资助乐队购买乐器,保养,租用场地,日常演出,致力于将他们团队的精神注入音乐,唱出来给全世界听,发扬光大。
——多么热血!又……中二。
“楼先生是性情中人。”黄少天拿餐巾抹了抹沾了酱汁的嘴角,“这点我不会看错的。对艺术肯定是因为热爱,才会投入其中,认真做这一行。”
这话可说到楼冠宁心坎儿里去了,他使劲点点头:“是啊,别人老误解我,偏要认为我就一二世祖非要跑来圈子里瞎捣糨糊,纯属玩票性质的。我靠我楼冠宁像是那种肤浅的人吗?!”
叶修予以否定:“当然不是。”
楼冠宁:“对吧!我的梦想,呵呵,说出去吓死他们!……今天不说这个。”
黄少天对此表现出恰如其分的兴趣,又非常尊重他,没问,而是转去另一种角度:“请问楼先生,你觉得于锋怎么样?哈哈,他以前跟我是同事来着。”
拿于锋作饵,是机会主义高手黄少天早早瞅准了的一个大漏洞。杀招已经出鞘,楼冠宁会如何接招,在了解过这人一番后,黄少天已经有所预料。
所以他才会在之后孙哲平打电话过来时顺道问来了于锋电话。
因为结果显而易见。
他颇有自信地介绍说:“我们工作室在音乐这一块做得还算不错的,而且是老牌了。楼先生如果有兴趣,不妨等我们送上相关合约给您看看?和百花合作不是问题,邀请于锋大大来同你合作啊什么的,出高质量唱片,楼先生外形也很潮啊,市场广阔妥妥的。”
侃得真叫一个天花乱坠,叶修淡定表示压根就不需要他出手嘛。
偏偏楼冠宁还就是买了这个账。毕竟和偶像一起唱歌的诱惑力太过强悍,世上没有哪个脑残粉能拒绝得了这种机会的,除非他不是凡人。打通了楼冠宁这里一关,其他的就构不成问题。
为表合作愉快,互相握手时楼冠宁问:“对了,二位……是真的……那个,嗯?”
“哪个?”黄少天疑惑反问。
“那,那个……”支支吾吾。
相较之下叶修则爽快多了,他统共就没能多说几句,全场基本靠黄少天凭一张嘴皮子在独自力挽狂澜。他呼出口长气,稍稍后仰靠在椅背上,态度坦然:“对啊。”
黄少天:“……”
叶修笑了笑,伸手在黄少天头顶按了一下:“他就是我特意聘请过来的法人代表。”
楼冠宁:“……”莫名感觉被驴了他是不是哪根思维搭错了。
Act.32
苏沐橙高调转会兴欣的新闻爆出来以后,网上各种声音层出不穷,作为兴欣的门面,叶修的话题于是也就顺理成章地被重新拎上来,翻来覆去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的脆,讨论尤其火热。勇敢的亲卫队不再沉默,由对黑子采取无视,让黑帖秒沉的政策转向正面强势迎战,请粉丝中的元老级油菜花们广开技术帖,科普帖,影视鉴赏帖,客观而高调地阐述叶神的个人修为成就。
真材实料的歌迷就是和花几个钱雇来的水军不一样。
那天的协商很顺利,黄少天接着跑去赶下一个通告了,很晚才有空闲填上肚子。扒拉着放锅里的拌饭,津津有味地边咀嚼边上网搜讯息,截图发给叶修看。在晚上九点后,峰回路转,由苏沐橙转会事件抛砖引玉,叶修当初被嘉世封杀雪藏,最后强行解约的前因后果,统统在一篇转发眨眼破万的长文中得到解答。这篇长文有理有据,语气客观,必要时配合图片,信息数据完全吻合。
问叶修,他没什么反应,估计是早有预料,要么就是不在意。
再一个小时过后,各大传媒纷纷露面,紧跟着发话了。
霸图,微草,蓝雨。作为圈内各个领域的佼佼者,领头羊,像约好了似的同时站出来支持叶修,隐晦地谴责嘉世传媒的做法,也即是嘉世幕后的决策者,陶轩的行为。
网上的这出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落幕,但其实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最关键的,电影的上档问题已经差不多借楼冠宁之手解决,完全可以舒一口气。
长长的巷子里盈润了几缕月光,虫唱叽喳。
叶修双手揣在衣袋,正如十余年前孑然一身出现在他面前时那样,此时却只留下将欲转身的侧影。陶轩咬紧烟嘴,狠狠吸了口烟,有点被呛到,憋得喉咙发紧。不远处是嘉世传媒的大楼。他们曾经一起为梦想打拼的地方。
只可惜他是商人,不是什么狗屁梦想家追梦人。就该浑身沾满铜臭味。
注定无法在同一条道路上走到最后。
巷尾墙沿上积灰抖落,浮荡的尘埃蒙在脚边的厚重行李,陶轩顿时觉得有点好笑,兜转了那么大个圈子,结果最后什么也捞不走。年轻时拼一份傲气,觉得你不理解我,没关系,现实会让你理解我,最终屈服于现实。什么,死不回头?那也好,再见呗,等你掉下神坛再来看看究竟谁对谁错。他低头叹一口气,从鼻腔、嘴角溢出的烟雾悄然浮淌入深色的夜里,由浓郁转淡,就如同起初因不甘心不服输而酝酿出的丰沛恨意,现在竟也找不太到了。
“离开前还劲想着给你使绊子,我这个人是不是很可恶?”陶轩吐着烟圈,自嘲道。嗓音透着微微的疲惫。时隔许久再见到面,叶修首先联想到的却是这人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真的是岁月不饶人,时间的流逝在将他磨得越来越市侩、精明的同时,也越发让他显老了。
“还行,解决起来不算难事。”叶修说。
“啧,都叫你叶神还真当自己是神了啊。”出口还是忍不住埋汰他。
叶修耸耸肩,不答。同很久以前不同,那时是打趣,现在怎么回都不对。他特意跑过来一趟,并不是为了谴责陶轩的种种,只是到了该把话彻底说开的时候。
之后陶轩会去国外生活,想必就将再无瓜葛了吧。
“《剑诀》那个剧本。”在叶修消失在巷口前,陶轩再度开口了,“没猜错的话,是那个人以前写的吧?”
叶修的脚步顿下:“是。”
陶轩靠在墙边,抬头看了眼天上,并不十分闪亮的星子:“都加油吧。”
无话转身,行走的是两个方向。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既然早已经选择背道而驰,就不必祈盼任何的谁回头。
就按原本所选择的那样,笔直朝前走。
春意渐浓,寒气蒸发消弭。阳光催促着泥土中亟欲冒头的芽苗,金灿灿的光线照得人眼皮发烫,从骨子里散发出懒洋洋的气息,只想光躺着不干活。可黄少天还是工作缠身,没有休假可言。新专辑要企划,广告要拍,巡演要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靠,他都已经完全不想看到郑轩出现在他眼前了!(中箭的郑轩:……)
伸了个懒腰出房门刷牙漱口。睡眼惺忪,浑身乏力,打了无数个哈欠。身体整个软趴趴的完全提不起劲。直到闻到热乎乎的白粥的软糯香气,黄少天的双眼才冒出点精神气来,乍然一亮。
“赞一个大厨!”他比了个手势,就忙不迭拾起桌上的调羹。
桌对面的叶修挪开一点报纸,罕见的谦虚道:“小黄老师看样子还挺满意的,那我就放心了。”
舔去唇上糯糥的白痕,黄少天说:“出息!这目标可难了,你慢慢修炼吧。”
“只要小黄老师不嫌弃我进度慢,么么哒。”
“小黄老师”一口微烫的粥卡在喉咙差点喷出来:“卧槽你这么恶心的一套从哪里学来的!”
叶修歪了歪头,神淡定:“网络?我看你转发那边很多这么说的啊。”
黄少天痛心疾首地说:“我看你该禁网了,叶修大大。”
吃完早餐后从上林苑出去,各自开工。
《剑诀》在正式上映前有一连串的准备工作,据说后期制作已经快圆满完成,兴欣紧跟着他们叶老大的脚步,开始张罗起首映前夕的宣传活动,以及甄选出几座城市在上映期间巡回宣传。就近原则,简单粗暴地将盛大的首映礼定在了H市。媒体、明星、部分贵宾观众的邀请函已在精心设计制作中,黄少天替自己师兄和周泽楷都预定了一份,用来还《挽天河》上映期间顺口帮忙他打广告的义气。当时他们片子的导演都气得在默默吐血了吧。
张佳乐打电话过来表示抗议,黄少天驳回说新专辑宣传在即的你哪里有空看什么电影,精心帮忙制作专辑都瘦了一圈的孙哲平大大哭晕在厕所。
“话说回来,你当初关于最后一首歌是怎么想的?”黄少天在工作间隙,举高着手臂吃力讲话,任凭造型师在他身上比划来比划去。他记得当初张佳乐自己也说过,第十首歌的选歌很不如意,周围人都说好了可以敲定了,他自己却心生犹疑,而后就坚决否定,要求整首重来。但始终收不到能叫他眼底一亮的惊喜。说到底还是孙哲平有这种能耐,他在接手了梁老师的工作后,尽心尽力,看张佳乐心有顾虑的就在一旁出谋划策。霸图的总监张新杰都看在眼里,就干脆将张佳乐新专辑中部分工序交给了这位最了解他的曾经的同伴去做。
而针对自己下一章专辑的原定企划,黄少天脑子里模模糊糊地产生了个念头,他想要抓住它。可惜还没有明确化到可以毫不犹豫地出手。
所以才会想要听听这位同行伙伴的意见。
“原定的企划,想表达的方向太大了。我觉得概念性宽泛不是好事,词曲作者老师难办,之后推广歌曲也难。最主要的是,我自己认为这样做出来的唱片,也根本没有意义。如果……我说决定全部推翻掉重新再构想,你觉得会怎么样?”
“蓝雨的仁兄们会想凑钱做掉你。”张佳乐不假思索。
“……”
“说认真的,很好!我大乐坛就需要黄少这样的人才!”
“认真的?”
“嗯。”这次给了他万分肯定的答案。
黄少天抬眼,周围工作人员穿梭来去地在不停忙碌,搬器材搬得不亦乐乎,劳累并充实着生命。这是他们每一个人投身进来用热情倾诉自我的圈子。
如果不是为了做到自己所能达成的最好,那便是有愧于做这行时的信誓旦旦,有愧于歌迷的青睐与信赖。更有愧于纯粹的音乐信仰本身。挂断电话后,他继续投入工作,刚提出的那个念头却开始生根发芽,繁荣滋长。
黄少天待在H市的时候,一会儿跑自己住所跑,一会儿跑上林苑,到后来就是跑上林苑居多了,兴欣的人都拿他当自家哥们似的亲切,而黄少天却一看见苏沐橙出现就头皮发麻,总觉得他魅力这么大把人家当作哥哥的亲人就给掰弯了,特别罪过。他把这个念头阐述给叶修听,叶修翻了个大白眼,嘲讽腔都懒得开了,只留给了他怪无语的背影。这些日常的蒜皮琐碎暂按不表。当晚三个人总算聚齐,在上林苑的公寓里一起吃了顿饭。
“晚上就在这里睡吧,明天早上我送你去机场?”叶修走过来提议。
黄少天人已经站在玄关口,又饱又暖的结果就是拢着手老打哈欠,他摆了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明天公司会派车送我。叶导就留着这点时间好好制作片子吧,记得帮我弄再帅一点啊。”
“再帅就要掉渣了。”叶修揶揄他说。
“嗨嗨,我知道,不用你提醒。”黄少天心情显然不错,又朝苏沐橙挥手,“拜啦苏妹子!”
眼看着青年匆忙离开的身影,“这是装电动马达了么?”苏沐橙狐疑。
叶修抓了把后脑的头发,哭笑不得地扬了扬嘴角:“他就是这样的。”
《剑诀》的首映礼定在五月初。把预计日期报给了蓝雨,挑选了个空档,黄少天的团队替他安排了一趟国外行程。
配合广告商新一季度产品推广的筹划,远渡去到冰岛取景,拍摄一部短片及一组写真。脚一踏上冰层就冻得从头到脚狂打颤,黄少天把手缩在袖子里不敢拿出来,耳朵没一会儿便通通红,龇牙咧嘴地从口中直冒白气,可抖嗦着就是憋不了半个字眼。
站在取景的雪山巅,低头俯瞰,纯净的色彩覆盖满天与地,一脉雪线由天之涯铺陈开,蜿蜿蜒蜒延续描下来,整个世界就只余雪的纯白,冰川的浅蓝,以及盛着这一切倒影的清澈明冽的天空。
怎样才能快些进入状态?起码的,得让身体能稍微缓解点僵硬。绒帽罩住耳朵尖,单手掏出手机,忍着钻心的冷打开微信,面朝雪山脚下,全团队原本各忙各的,结果同时听见了他老长一段带颤音的喊叫:
“你造我现在在哪里吗!靠靠靠靠靠靠真的冻死我了——话都说不清我去——救命我的嘴巴……!风刮着雪沫子都吹嘴巴里去了啊呸呸呸呸呸呸!老叶我跟你说我现在人在冰岛,我次噢来这种地方拍东西简直毫无人性,谁想出来的工资不用给他发了!亏我来之前还觉得兴奋呢毕竟从没来过,靠结果过来了立马就冻成冰雕——哭晕我现在就要买机票回去!”
“真的冷死啦冷死啦冷死啦冷死啦冷死啦冷死啦冷死啦冷死啦冷死啦冷死啦冷死啦日球!”
“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
“你现在一定钻被窝里很舒服地睡觉吧卧槽你小黄老师在受冻你拓麻也快点爬起来啊!”
而后是依次回荡开来的余响。
四周一圈人:“……”啊,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呢。
黄少天深深吐一缕气,利落收声。他的脸孔一直在被寒唳的风刮蹭,加之刚吼得气息不足,已经涨得通红。关掉微信,锁屏,连同僵冷的手一起缩回衣袋里。硬顶着山上汹汹的冷风,龇着牙眯起眼睛说话:“好了,我准备好可以开工了。”
有人不怕死地试探问:“不是刚和叶导说准备立刻回去么?”
“啊?”黄少天的反应不无惊讶,“还真的信了么,我就吼一嗓子解压。”
说完后正巧导演来找他商量拍摄细节。有困难是说真的,可黄少天一般抒发完真情实感后转头就能专心投入工作。卖力吼一通后不爽的心情一扫而空,如同无垢新雪扫尽徘徊的阴霾。怎么形容呢。生命中有一个崭新的存在,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吐槽抱怨,这种感觉挺不赖的。
一个星期后黄少天跟着团队归国。
飞抵S市后立刻低调转机回H市,偌大的机场,人来人往擦肩而过,而男人站在他跟前,已经替他准备好了行李推车。瞧得出来他新刮过胡渣,把自己打理得还算能见人吧。媒体记者们都跟去S市国际机场围堵团队了,料不到黄少天会偷偷摸摸先一步转机回家,让那么多娱记跑了场空,其实他也感到有点抱歉。没有守株待兔的高压目光了,因此他们两人也不再需要刻意低调,就普普通通地并行走出机场大厅,候车点拦了辆出租车。
五月七日,武侠巨制《剑诀》首映。
阳光暖煦,西湖水带着清凉之意,金光斑驳的水面鲜活灿烂,浮荡着丛生的莲蓬。
上映从午夜场开始,到次日下午某影城举办首映见面会,一干主创全数出席。楼冠宁作为院线持有者露面。《剑诀》获得观影媒体好评如潮,网上舆论也全都积极正面,讨论内容涵盖人物造型、命运、剧情走向、拍摄手法等等。
在成为“唐抉”这个角色时的精湛演出,让黄少天在网络上有了新的外号代称:剑圣。
短短一个周末坐收千万,票房持续飘红,此时网上冒出一打标注“沈砚秋/唐抉”字眼的同人图文。且跟随剧情走向,基本是以悲剧收场。黄少天当然不爽,但扒拉了整个下午,能找到的“唐抉/沈砚秋”的作品却少了不止一点。
他对着屏幕手撑额头,觉得这些人毫无审美可言,心疼他们。
资深影评人左宸锐和新锐影评人常先提笔,先后在豆瓣专栏开设《剑诀》专帖,巨细无靡地评述影片,大方面点到整个电影圈发展背景,小方面提及某个演员不易察觉的一个细节动作。但无一例外的,对于叶神,他们都用专业老辣的文字表达了相同观点:给叶大导演,也给沈砚秋点32个赞!
另外必须单独拿出来评点的就是黄少天了。是纯粹的、不添佐料的出彩惊喜。或许是因为有着叶修的加持教导,演出效果出人意料的好,黄少天的表演完全不像是个白纸一张的初生牛犊。特别要提,左宸锐本人还是黄少天的歌迷一枚,所以打趣似的在文章后半部分都用了“剑圣”来代称他。
上映两周后,在万众瞩目中《剑诀》的票房奔向了破亿。
和杀青时小打小闹的宴会不同,庆功宴必须花大手笔隆重高调地举办,兴欣联同蓝雨合作,广邀媒体,地点选在海边一艘游轮上。
浪打礁石。酣闹还未停休,叶修带着黄少天偷偷溜下游轮,黄少天觉得他忒不害臊:“你这主人公就这么堂而皇之把摊子留给别人,甩手溜之大吉?”叶修配合他的指控,坦荡答曰:“我喝醉了啊,提早离席是必须的,大家得善待叶导。”
月色钻出云层,照拂至辽阔海面。一路冲下来跑到高高的堤坝上,微醺的面颊上潮风灌来,煽动得眼睛只能勉强睁开条细缝。见到停在路边的摩托车黄少天才恍然惊觉过来,原来这人早早就盘算好了溜号这事。用他的话来说:“饶了我吧,这种应酬场合,等我把人家记者团全都得罪干净了,少天你不也得跟着遭殃么?”
这一番解释头头是道,黄少天点点脑袋,确实是个问题。
“这么有自知之名的叶导,不得不人工点赞了。”
“抓好了。”叶修懒得理睬他,转身把另一只盔帽按到他头上,就发动了机车。轰隆轰隆的马达声不住嗡鸣,车胎高速旋转摩擦地面,尽数敲打上耳膜。“咻——”地一声离弦般启动,刹那间快似飞起。
沿海岸线笔直往前,道路幽暗,人烟稀少,只有一长排朦胧的昏黄灯柱。
毫无阻碍地,就这样仿佛一路疾驰向天的尽头。
马达声兀的减小,半途中将摩托车停在大桥边。叶修站到桥边,手肘搭在栏杆上。黄少天跟过来:“喝多了想吐?”
叶修摇头否认,一股海风吹荡过来,撩起乱乱的发丝,遮去了眼底映照的微弱光芒。莫名地,黄少天心里忽然一沉。这个人对他心情的影响未免太强烈了吧。这股不安感只持续了短短片刻,叶修的额发被完全吹起,露出饱满干净的额头,他微微撇头,也因此黑色眼眸中映入了桥头路灯的黄光,熠熠的,在浓夜显得格外亮。
黄少天学他的样子扒拉住栏杆,忍不住低头将下颌枕在手臂上。
头发丝不听话地胡乱飞舞,手指勾了一绺捋至耳后。
“叶修叶修叶修。”
闻声,他微微偏过头:“嗯?”
叶修的这声回应不轻不重,嵌在海浪恢廓浩茫的回声包裹中,恰恰好能收束入耳里。
眼下的一切都是分毫不差地,刚刚好。
黄少天抬起手臂勾到叶修的后颈,转头迎过去和他接了个深吻。
撬开彼此的唇齿,交换彼此的气息,以及在彼此间流转的,无法道明何时何地发芽的爱情。
风盘旋着不住灌入衣襟,拉扯着身上衣服猎猎吹鼓起,亲昵地相蹭,胸膛下面的那颗脏器却是在热热地安稳跳动。
深紫色的夜幕下,偶现几点橙火点缀,黑海广袤无边。
虚起双眼朝尽头远眺,发现有影影绰绰的一线光边,描摹出海波微温柔的起伏。
大约与这里是有着不解之缘的吧,《夜雨声》唱片的封面,《剑诀》中沈砚秋的死,而现在他们正在春夜的海风里接吻,海天一色俱是漆黑,千机千变此中蕴生,留待未来证显。
你,我,他,滚滚暗涌似天上泼来的黑滔,世界上英华万物,声声不息。
(正文完)
感谢阅读,番外日后放出。